靖王府,往西十五里处,是一片乱坟岗。
此时乌云如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将刚挖好的坟坑打得泥泞不堪。
两个太监浑身湿透,躲在不知谁家坟旁长出的柳树下避雨。
他们尖着嗓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这鬼天气,还有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崭新的铁锨被弃在坟坑边,孤零零地承受着雨水的浇淋。
由于雨水如注,新挖的泥土本就松散,在不停地冲刷下,纷纷滑落,填入坑内。
就连插在土堆之上的铁锹,也未能幸免,随着泥土一同坠入坑中。
那用枣木做成的锹柄,不偏不倚砸到坑内一个男人脸上。
不对!是一个太监脸上。
这太监身着交领右衽、袖口窄小的深色棉布长袍。
或许是锹柄砸头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迷茫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满是泥水的土坑。
“这是哪儿?”
他下意识喃喃出声,声音在死寂的坑底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他咬着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艰难地扶着滑腻的坑壁站起。
这才惊讶地发现,泥水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血水与泥水相互交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那刺鼻的气味直往他的鼻腔里钻,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恶心,可眼前这惨烈的场景却如重锤一般,狠狠冲击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头痛欲裂,抬手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刹那间,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叫林佑安,与另外十九名太监曾在王府的敬事房,接受一位来自宫里的肖老公公教诲。
那位肖老公公满头白发,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他严厉的教导下,他们学习识字断文、宫廷礼仪,还修炼一本名为《内宦归真法》的内功心法。
然而就在昨天,命运的齿轮陡然转向。
二十人中,内功排名前十的被选中送进皇宫。
而剩下的,包括他自己,却被残忍地废去内功、震碎经脉,像破布一样被抛尸于此。
梳理完这些短暂的记忆画面,林佑安脑海“轰”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穿越了,还借尸还魂般让死去的原主复活。
短暂的惊愕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猛地伸手摸向裆部,一股悲怆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涌上心头。
“没了!真的没了!什么都没了!”
想想自己本硕博连读八年,又规培两年,好不容易成为知名医院的医生。
昨天还在加班做手术,睁开眼却穿越成了太监,这叫什么事儿啊,老天爷也太没天理了!
他满心不甘,疯狂地捶打着坑壁,似要将满心郁闷都宣泄出去。
可冰冷的雨水如注,似要浇灭他最后的希望。
“嘶!”坑壁本就松软,一拳下去,他的手陷了进去,随即,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林佑安费力抽出手,只见手指被尖锐物刺破,鲜血混着雨水滑落。
“倒霉!”林佑安低咒一声。
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衣服。
这一动作让他察觉到胸口处有些异样,似有个硬物硌着。
他心中一动,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铁片。
只见铁片正面,镌刻着“岐黄灵笺”四个古朴大字,笔锋苍劲有力。
林佑安作为一名现代医生,“岐黄”二字瞬间触动了他的专业敏感,直觉告诉他,这物件定与医术渊源颇深。
他急忙翻转铁片,背面光滑如镜,并没有任何异常。
而回想起原主记忆也并没有关于铁片的任何信息。
此时,他手指的鲜血滴落在铁片上,竟被瞬间吸收,铁片突然发出微微亮光。
“王三,你方才可曾听见啥动静?”不远处传来声音。
林佑安心中一惊,收起好奇心,忙将铁片藏入怀中。
王三撇了撇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地回道,“哪有什么动静,李福,您莫不是饿糊涂,出现幻听了还是眼花了?”
李福咂了咂嘴,一脸惋惜地说道:“还真没准是饿了。”
“今儿一早我去给世子端痰盂,正巧赶上那刚熬好的百年参汤呈上来。您是不知道,那参汤的味儿,闻着就让人直流口水。可世子才喝一口,‘哇’地就吐出来了。可把我心疼得哟,要不是旁边有人盯着,我真想偷偷喝了,那得多补啊!”
“哎,听闻世子这几日,那罪遭大了。起初,说是心窝子下疼,又说肚脐旁疼,后来竟又跑到右边肚子下疼。疼的脸色煞白,腰都直不起来,都在说是不是中了邪祟。”王三表情丰富的边说边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对对对!而且啊,还一个劲儿地犯恶心,吃啥吐啥,哪怕就喝口水,立马就吐出来。”李福随即补充到。
然后扭头看看四周,声音压低,“听说世子,昨天身体发烫了一整天,府里的医官,开了好几副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也没招。照眼下这情形,恐怕……”
听到这王三立马打断,“哎!慎言!慎言!”
林佑安听到这番对话,心中猛地一动。
转移性右下腹疼痛,还伴着恶心、呕吐与发热,这不就是阑尾炎的典型症状嘛!
在现代医学的认知里,阑尾炎不过是个小手术就能轻松解决的病症,然而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若得不到有效救治,足以致命。
一瞬间,林佑安心跳陡然加快,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自己逃脱活埋厄运的绝佳机会。”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咬咬牙,踩着身旁死去太监的尸体,艰难地爬出坑洞,朝着两个太监喊道。
“我能治!世子的病,我能治好!”
这突然的发力,让身体的疼痛更为严重。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心想大概这就是武功被废的后遗症
此时,柳树下两个太监如见了鬼一般,吓得手脚哆嗦,颤抖地指着林佑安道,“你……你是人是鬼?”
林佑安赶忙说道:“公公,我是人,我真没死!
其中一个太监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这不能啊!李总管不是明明白白说了,扔这儿的都是死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