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夹谷出来已经十五天了,我们十个人的队伍还活着三个。族人的牺牲似乎并没有打击到石树找寻神物的意志,反而越发坚定,这一路走来,他总是念叨族长常说的那句话:“族群的未来必须依靠神物,不然我们将永生永世与野兽为伍。”

毛苦的表现则和石树相反,他装草药的竹筒里放着那七位死去族人的头发,那可能是他们的亲人唯一能够触摸到的和他们有关的东西了。作为疾医的毛苦痛苦不堪,他为没能救活那七位被猛兽咬烂身体的族人而自责,甚至在他们生命消逝之前连一点止痛的草药也无法提供,因为他身上背的竹筒装满了夜月草汁——这是我们此次行动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物品。

面对族人的死去,我真想扑上去和那些丑陋的野兽拼命,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活下来,爬到垒巢的最高处,拿到放置在那里的神物。

神物是什么,没人知道,传说它像一块石头一样大,但是比石头重,只要轻轻触摸它,它就能给你所有问题的答案,指引你路应该怎么走。

族长说,在大概八百多年前的时候,我们族群活动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有无数美味可口的食物,有不同季节蔽体的衣物,还有各种难以想象的神奇物体带着我们去往想去的任何角落。

只是在某一个时刻,出现了一种叫“凶”的怪物,它们夺去了我们所有的一切,堆成山河的族类被用极其恐怖的手段杀害。它们像蚂蚁一样多,它们向前不停地猛跑,身体坚硬,撞烂、撞倒挡在它们前面的一切。所过之路,皆是废墟与血肉。

很少的一部人活了下来,或许是用无数同类的血肉得出的经验,“凶”们害怕一种叫夜月草的植物,离这种植物好几里路远,它们就会停止向前的脚步,几秒钟后便会调转方向。一个难以被人发现的山谷长满了夜月草,因为入口只能由一个人侧着身子走过,便被取名为夹谷,剩余的人类也得以在此幸存。

带领人们找到夹谷的人后来被称为先祖,他死之前留下了一句遗言,原话已经无人知晓,某一任族长经过不断的思考,他觉得先祖留下的话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终有一天要走出夹谷,族群的未来必须依靠神物,不然我们将永生永世与野兽为伍。

也就是从这位族长开始,每年族群都会选拔十位精干、身手敏捷的年轻族人走出夹谷去寻找神物。但这是一个并不好执行的任务,两百多年来,每一批去寻找神物的人鲜少有回来的。根据对有幸活着回来的族人提供的信息,族群拼凑出了一条完整但险恶的路线,在路线的尽头有一个叫垒巢的地方,上面有我们要找的神物。

在我刚能听懂父母说话的年纪,他们带着我去参加族会的时候,族长每次都会讲一遍这个故事。面对让人忧心忡忡的神物问题,我更在乎的是“凶”,它们长什么样子,又是从哪里出来的,究竟有多可怕。

当我终于有一次忍不住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族长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说:“因为有夜月草的保护,已经没有活人见过它们了,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子也就无从得知。有传说它们是从水底钻出来的,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地方被像大山一样厚的透明巨石盖住,世界的平衡离不开它们。很少的一些人发现这些巨石在慢慢变小,他们提出警示,却没有引起重视。直到某一天,所有的巨石融化成了水,‘凶’就从这些水里钻了出来,开始毁灭所有的一切。”

成为那十人中的一员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没有比为族群找到神物更大的荣誉了。当我年纪再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努力锻炼,为通过选拔而时刻准备着。但我有时候也在思考一个问题,族长说,我们来到夹谷已经八百年了,找寻神物的行动却是两百年前开始的,那六百多年我们的族人在做什么?

族长没有像回答我关于“凶”的问题那样认真,他只说了两个字:斗争。然后就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我。

族长这两个字,我的理解是与饥饿做斗争。夹谷很大,里面也有河有果树,但大多地方都种上了夜月草,走出夹谷去打猎,因为对“凶”的恐惧,打猎范围也被严格限制在离夹谷十里路的范围内,久而久之,动物们已经知道如何躲避我们,能捕捉的猎物非常有限。已经有很多人无法再填饱肚子,饥饿成了夹谷的常态。

而找到神物,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只有彻底打败了“凶”,我们族群才能延展活动范围,去更广阔的地方寻找食物,不再忍受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