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季过后,便是无尽的大旱。闷热的气候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裹住整个世界,让人心里也跟着起伏跌宕地烦躁。身上仿佛永远粘着股馊味,不管睡前或是清晨怎么用力搓洗,那股味道依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这,似乎就是炎热季节里独有的恼人标志吧!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虽是正午时分,却依旧不见太阳的踪影。而那闷热之感,反倒像是被压抑后更加膨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房檐下,大黄狗无精打采地伏在地上,舌头长长地吐在外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任凭那些飞虫在它眼前肆意飞舞、骚扰,它仍是慵懒地趴着头,动都懒得动一下,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它无关。整个村子就如同这大黄狗一般,陷入了一种懒洋洋的倦怠之中。没人愿意在这酷热中走动,大家都猫在自家屋里,或躺着,或坐着,手里不停地扇着破旧的蒲扇,时不时还舀起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妄图冲刷掉这无尽的燥热。
凉水顺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流淌而下,那一刻,确实能感受到片刻的惬意。可没过一会儿,凉水就和源源不断冒出的汗水混在一起,整个身体变得黏黏糊糊的,难受的感觉愈发强烈。有个粗人实在受不了,索性脱光衣裤,只留下四角裤衩,整个人“噗通”一声泡进了水缸内。随着一阵惬意的唏嘘,
“哎哟,你这个杀千刀的,这是做甚?一家子吃你的汗水么?”一个妇人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嚷嚷道。
那缸内的粗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坐着,仿佛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想将他从这凉水缸里拉出去。
“这天,鬼来了也得泡在凉水里。这么长的时间,一滴水都不落,风也像死了一样没动过。爷爷我要是不泡进这凉水缸,光那黏糊劲儿就得把我黏死。”粗人慢悠悠地说完,徒然贱笑起来,又继续说道:“莫不是你也解开,进来快活一番。”
“啊呀!”妇人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又羞又恼,随手捡起地上的衣物,朝着粗人狠狠扔了过去,“你这下流胚子,也不觉得臊得慌,大白天的怎会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粗人见状,笑得更加肆意张狂,笑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薄皮子的娘们儿,这是自家院子,我又为何要臊?”
......
在村口的河塘边,一群小娃娃光着腚正在水里嬉戏。他们相互泼水,你追我赶,乐此不疲,闹得那叫一个好不自在。仿佛这燥热的仲夏,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不知疲惫,也不知烦躁,全身心地沉浸在玩闹之中。
河塘里嬉笑声不断,可河塘边却有一名孩童并未下水。这孩子虽说已有十岁的年纪,却因身体瘦弱矮小,无法像同龄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玩耍。尽管如此,这孩童的面上却不见半分失落,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还在一旁小跳着,拍着手叫好。
“好...好...好...”
他不时还因为水里小伙伴滑稽的摔倒而笑得更加灿烂,那清脆的笑声在河塘边回荡。
“哈哈哈...大林子,你个笨蛋...哈哈哈...”
这一笑闹,瞬间惹得水里的孩子一阵哄笑,也让那个在水里摔倒的孩童大林子气急败坏。他一边拍打着水面,一边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岸边的小孩吼道:
“小豆子,你这不敢下水的怂蛋子,还有脸取笑小爷。”
说着,大林子给身边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悄悄抖了一下眉毛。那几个同伴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一身的水渍,如小兽般冲向小豆子。四人一拥而上,各抓住小豆子的手脚,将他高高抬了起来,然后朝着河塘小跑过去。
“啊!大林子,莫要闹,我不会水。”小豆子拼命地挣扎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可任凭小豆子如何挣脱,却根本无法脱离四人的掌控。他们将小豆子抬到水边,大林子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一抹邪笑。
“我们渔家村世代以捕鱼为生,你却不会水,哪能这般。”
“莫要怕,莫要怕,最多喝几口水,你就会了。”
话音刚落,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小豆子被狠狠甩进了水里。众人看着溅起的巨大水花,开心地在岸边跳着脚。那水距离岸边不过几步路,正是先前大林子摔跤的地方,其实并不深,人站在里面,头完全可以露出水面。然而,小豆子自出生以来,从未下过水,此刻整个人顿时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在水面上胡乱地拍打着,河水不受控制地不断涌进他的口鼻,让他根本无法呼救。
不一会儿,因为先前慌乱的拍打,小豆子竟从浅水处慢慢朝着深水漂去。他的神智也逐渐变得迷离,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仿佛虚脱了一般,绵软无力。众人见小豆子越漂越远,心里暗叫不好。大林子此时最为着急,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所以才让同伴将小豆子甩在浅水处,哪能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
情急之下,大林子来不及多想,“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朝着小豆子的方向游去,想要拉他回来。只是此时的小豆子已经漂得太远,那些太过深远的地方,大林子心里也犯怵,不敢贸然前往。
“快些,快些去喊大人。”大林子一边在水里扑腾着,一边朝着岸边的同伴大声呼喊。
岸边的同伴听见大林子的呼喊,如梦初醒,纷纷慌慌张张地朝着村里跑去。而大林子仍在浅水处,焦急地看着小豆子的方向,眼睁睁地看着小豆子慢慢沉了下去。他心下一横,咬了咬牙,直接向着深水奋力游了过去。
“小豆子,莫怕,小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