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村夜·五仙议

第一节小酒馆·酒肉局

渔村的小酒馆就三间瓦房,木招牌被海风刮得掉了漆,上面“山海居”三个字只剩“山”和“居”还能看清。赵铁柱一挑门帘就嚷嚷:“老板!来三斤老黄酒,五盘酱牛肉!再炒俩带辣的菜!”话音刚落,屋里的煤油灯突然晃了晃,灯芯上的火苗变成淡蓝色——这是有阴魂靠近的征兆。

王浩伸手按住赵铁柱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张驱鬼符,往桌面一贴:“先别急着点菜。”符纸刚碰到木头桌面,桌角渗出黑水,沿着木纹汇成小蛇的形状。胡小仙凑过去,指尖燃起狐火:“哟,这桌子被阴魂啃过?”

穿灰布衫的老板从后厨跑出来,脸色煞白:“几位大师傅饶命!这桌子是上个月从海边捡的,看着木料好,没想到……”王浩站起身,绕着桌子走了两圈,看见桌腿内侧刻着萨满符文:“这是阴魂镇的边角料,用来当家具,怪不得你们村最近不太平。”

释空双手合十,从袈裟里摸出粒米,放在桌面中央:“阿弥陀佛,贫僧为这些阴魂超度。”米粒突然发光,照出桌板里密密麻麻的小血点,像被针扎过的痕迹。李灵儿皱眉:“萨满的锁魂阵?把阴魂困在木头里当苦力?”

王浩点头,从蛇皮袋里摸出把赊刀,刀刃贴着桌板划过去,“嘶啦”一声,木屑里飘出几缕白烟。白烟聚成小孩的形状,冲着众人磕头,然后消散了。老板吓得瘫在地上,赵铁柱踢了踢他的屁股:“别怕了,赶紧换张干净桌子,再拿酒来,俺们饿着呢!”

换了张新桌子,酒菜很快摆上来。赵铁柱抓起酱牛肉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包子:“我说和尚,你吃肉不?俺们东北野仙跟黄仙借窍时,顿顿得有肉!”释空摇头,夹了口青菜:“贫僧吃素。”胡小仙突然笑出声:“他这佛珠是降魔杵改的,吃肉怕犯了杀戒?”

李灵儿瞪了胡小仙一眼,往自己碗里倒了点黄酒:“说正事。今天那漩涡里的萨满符文,看着像清朝的东西。张玄,你们茅山派有记载不?”张玄放下酒杯,从道袍里掏出本破书:“《茅山志怪录》里提过,清朝有个萨满巫师叫乌雅·察哈尔,被朝廷封为‘镇北真人’,后来因为炼阴魂被封印了。”

王浩往嘴里扒拉口饭,抬头问:“封印在哪?”张玄翻了几页书:“没写。但今天这回龙穴的阵眼,跟书里说的‘阴魂镇’很像,都是用骷髅头锁煞珠,引龙脉阴气。”赵铁柱灌了口酒,抹了把嘴:“那老萨满是不是没死透?想借漩涡还阳?”

释空放下筷子,双手合十:“贫僧刚才超度阴魂时,听见有个小孩说‘黄皮子背棺’。东北的保家仙里,黄皮子跟棺材有啥讲究不?”胡小仙啃着牛骨头,眼神突然变了:“黄皮子背棺,是出马仙里的大忌。传说黄仙要是背过棺材,就会沾上人怨气,再也成不了仙。”

王浩心里一动,放下饭碗,从兜里摸出五枚铜钱。他把铜钱在手里搓了搓,往桌上一撒。铜钱滚了几圈,摆成“水雷屯”卦象,最中间的乾隆通宝立在酒渍里,钱背朝上。他眉头一皱:“屯卦主‘险象环生,需固本培元’。看来那老萨满的目标不是还阳,是要开阴阳通道,放阴魂到阳间。”

李灵儿把酒杯往桌上一磕:“那咱们咋办?总不能等着他把通道打开吧?”张玄合上破书,往嘴里塞了片牛肉:“先查清楚乌雅·察哈尔的封印地点。王兄弟,你是赊刀人,能算出线索不?”王浩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赊刀术只能预言跟自己有关的事,萨满的事儿得找别的路子。”

第二节夜谈间·惊闻变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狗叫。声音又急又乱,像见了鬼似的。王浩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月光下,村口老槐树的影子晃来晃去,树底下蹲着个穿黄布衫的人,背对着酒馆,手里拿着根打狗棍。他眨了眨眼,再看时,人不见了,只有槐树叶子在风里飘。

胡小仙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保家仙在附近。”赵铁柱放下酒杯,抹了把嘴:“保家仙?俺们东北野仙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来这儿干啥?”释空走到门口,往地上撒了把米:“阿弥陀佛,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个戴瓜皮帽的老头蹭进来,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身上一股香灰味。赵铁柱瞪大眼:“黄皮子?”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东北野仙的小崽子,嘴挺毒啊。俺是这村的保家仙,姓黄。”

王浩搬了把椅子,示意老头坐下:“黄仙爷,刚才那漩涡的事儿,您知道不?”黄仙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拐杖敲了敲地面:“咋不知道?那老萨满的阴魂镇,都快把俺的庙震塌了!要不是看你们把阵破了,俺早躲深山里去了。”

李灵儿皱眉:“保家仙的庙在村里?为啥我们没看见?”黄仙爷指了指窗外:“就在龙王庙后头,被海水冲塌一半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信俺们这些老规矩?”赵铁柱突然笑出声:“那您老来干啥?求俺们修庙?”

黄仙爷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块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棺材:“给你们看个东西。昨儿半夜,俺看见村后头的乱葬岗冒绿光,过去一看,有口棺材自己动了!棺材板缝里漏出这张纸,上面画的跟你们破的阵一个样。”

王浩接过黄纸,纸面上的棺材纹路竟然在动,像有阴魂在里面抓挠。他把纸往桌上一放,转头看向张玄:“清朝的萨满跟明朝的棺材,能有啥联系?”张玄摸着下巴想了想:“明朝万历年间,湘西有个土司被萨满巫师诅咒,死后葬在‘阴魂坡’,棺材用铁链吊在悬崖上。难道这老萨满跟那土司有瓜葛?”

胡小仙突然拍桌子:“湘西!俺听俺奶奶说过,那儿的保家仙跟出马仙不对付,尤其是黄皮子,见了出马仙就咬!”黄仙爷哼了声:“那是他们不懂规矩!俺们保家仙讲的是‘受人香火,保人平安’,不像你们出马仙,动不动就附体折腾人!”

李灵儿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赶紧插话:“先别说这个。张玄,你说的那湘西土司,是不是叫‘彭老八’?正一道的《雷法秘录》里提过,他的棺材里封着‘尸解仙’,要是破土而出,能吸干一村子人的阳气。”

释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在嵩山时,曾听方丈说过‘阴魂坡’的事儿。那儿的龙脉被截断,棺材悬在‘悬尸穴’,百年不腐,专吸过路阴魂。要是有人破了封印,尸解仙就会借阴魂还阳。”

王浩把五枚铜钱又撒了一遍,这次摆成“火雷噬嗑”卦,中间的顺治通宝躺着,钱面朝上。他捡起铜钱,指尖有点发麻:“噬嗑卦主‘咬合不通,需动刀兵’。看来咱们得去湘西走一趟,先把那棺材的事儿解决了,才能断了老萨满的后路。”

赵铁柱突然拍大腿:“中!俺早就听说湘西腊肉好吃,正好去尝尝!”胡小仙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湘西的保家仙厉害着呢,尤其是黄皮子,会学人说话,还会偷小孩!”黄仙爷咳嗽两声:“俺给你们提个醒,湘西的保家仙跟俺不一样,他们供的是‘千年黄仙’,脾气暴躁,见了外乡人就下咒。”

第三节深夜里·异动起

夜里十点多,众人离开酒馆,往村后乱葬岗走。王浩提着煤油灯,灯芯上绑着张防风符,火苗稳稳的。胡小仙走在中间,指尖跳着狐火,照亮周围的墓碑。突然,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像树枝折断的声音。

赵铁柱停下脚步,从腰间摸出柳叶刀:“啥动静?”释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前面有阴魂聚集。”众人加快脚步,绕过一片乱坟,看见棵歪脖子老树上吊着口棺材。棺材板裂了道缝,里面渗出黑水,地上散落着几根黄皮子的毛。

王浩把油灯凑近棺材,看见棺头刻着“明故土司彭公之柩”,旁边还有行小字:“萨满咒曰:入地无门,升天无路,永镇阴魂”。张玄掏出桃木剑,剑身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发光:“这棺材被下了双重诅咒,既有萨满的锁魂符,又有道教的镇尸咒。”

李灵儿撒了把糯米,糯米碰到黑水就“滋滋”冒烟:“尸油!这棺材里的尸体肯定成了僵尸!”话音刚落,棺材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躺着个穿明朝官服的男人,皮肤青黑,指甲足有半尺长,胸口插着根铜钉。

释空双手合十,开始念施食烟供的咒语。僵尸突然睁开眼,眼珠是灰白色的,“嗷”地吼了一声,爪子朝释空抓过去。王浩急忙摆出八极拳的架子,用“立地通天炮”,右拳从下往上勾,打在僵尸下巴上。僵尸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胸口的铜钉歪了。

胡小仙的狐火猛地窜高,烧向僵尸的脸:“老东西,尝尝姑奶奶的狐火!”僵尸抬手挡住火焰,胳膊上的皮肤被烧得“滋滋”响,露出底下的骨头。赵铁柱趁机甩出柳叶刀,刀刃划破僵尸的喉咙,黑血喷出来,落在地上冒白烟。

张玄看准机会,桃木剑刺向僵尸心口的铜钉:“王兄弟,帮我扶住他!”王浩冲上去,用“霸王折江”,肩膀猛地撞向僵尸胸口,铜钉被剑尖顶得更深。僵尸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慢慢变软,倒在地上变成一堆白骨。

李灵儿擦了擦额角的汗:“总算解决了。”话音刚落,白骨堆里突然窜出个黄皮子,叼着铜钉就跑。赵铁柱骂了声:“小样儿!还敢偷东西!”撒腿就追。黄皮子跑得极快,转眼钻进乱葬岗深处的一个土洞里。

王浩举起油灯照过去,看见洞口刻着萨满符文,洞里飘出股腐臭味。他刚要进去,胡小仙突然拉住他:“等等!这洞有古怪,像是阴魂镇的分支。”释空走到洞口,往里面撒了把米:“贫僧感觉到里面有怨气,像是被封印的阴魂。”

张玄掏出八卦镜,镜面照出洞里的景象:洞很深,尽头有个石台,台上摆着个陶罐,罐口封着黄纸,纸上写着“乌雅·察哈尔”几个字。王浩心里一惊:“这是萨满的肉身冢!那老萨满的魂魄可能藏在陶罐里!”

第四节破晓前·定湘西

众人盯着洞口,谁也没敢进去。王浩摸出五枚铜钱,又撒了一遍。这次摆成“雷天大壮”卦,中间的康熙通宝立着,钱背朝上。他捡起铜钱,看了看渐渐发白的天空:“大壮卦主‘宜动不宜静,利涉大川’。看来咱们得去湘西,先把那土司的棺材彻底解决,再回头收拾这老萨满。”

赵铁柱追黄皮子没追上,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那玩意儿跑得太快,没抓住!不过俺看见它往东北方向跑了,嘴里还叼着铜钉。”胡小仙皱眉:“东北方向?那是去湘西的路啊。难道这黄皮子跟湘西的保家仙有关?”

释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切皆是因果。既然卦象显示宜动,咱们就尽早出发。贫僧听说湘西有座‘不二寺’,寺里的得道高僧精通超度僵尸之法,或许能帮上忙。”

张玄把桃木剑收进鞘,从道袍里摸出张地图:“从这儿去湘西,走陆路得半个月,走水路快,但要经过‘鬼门关’水域,听说那儿常有水猴子拖人下水。”王浩想了想,指了指海面:“咱们走水路吧。我认识个跑船的老把头,他的船上过‘镇邪符’,能避阴魂。”

胡小仙突然打了个哈欠,狐火灭了,变回凡人模样:“累死我了,先回村睡一觉再说。赵铁柱,你要是再打呼噜,我就用狐火烧你胡子!”赵铁柱咧嘴笑:“俺打呼噜咋了?你昨晚还说梦话要嫁给黄皮子呢!”

众人说说笑笑往村里走,王浩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乱葬岗。天快亮了,老槐树的影子被晨光拉长,像只伸开的手。他摸了摸腰间的阴阳刀,刀把红绳又紧了紧,心里有种预感——湘西的事儿,恐怕比想象中更麻烦。

刚走到村口,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有人从龙王庙屋顶跳下来。是个穿黑衣的瘦子,腰间挂着个皮袋,袋子上绣着萨满图腾。瘦子看见众人,转身就跑。王浩大喊:“抓住他!”赵铁柱反应最快,甩出柳叶刀,刀刃划破瘦子的衣服,撕下块布。

瘦子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消失在海边的雾气里。王浩捡起那块布,上面绣着只展翅的乌鸦,乌鸦爪子抓着个骷髅头。胡小仙脸色一变:“这是黑萨满的标志!他们跟乌雅·察哈尔是一伙的!”

张玄皱眉:“看来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呢。王兄弟,你那跑船的老把头,靠得住不?”王浩把布揣进兜里,抬头看了眼升起的太阳:“靠得住。他欠我三笔赊刀债,就算船沉了,也会把咱们送到湘西。”

赵铁柱拍了拍王浩的肩膀:“行啊兄弟!赊刀人就是牛!等这事完了,俺跟你学赊刀咋样?以后去东北赊刀,俺给你当保镖!”王浩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那卦象——雷天大壮,利涉大川。这一趟去湘西,怕是要跟保家仙、僵尸、萨满巫师都打上交道了。

晨雾慢慢散去,渔村的屋顶飘起炊烟。王浩摸出青铜酒盏,往里面倒了点酒,火苗“噗”地燃起。他对着火苗吹了口气,火苗晃了晃,映出湘西群山的影子,像道黑色的屏风,挡在众人面前。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