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铁索桥第三根锁链处骤然凝固。陆昭溟望着悬浮在鼻尖前的星砂雨珠,其中倒映出自己龟裂的瞳孔——左眼已化作银河漩涡,右眼却残留着凡人少年的惊惶。苏清雪的寒螭剑悬停在他咽喉三寸处,剑身凝结的冰晶正被星力侵蚀成诡谲的靛蓝色,仿佛有星虫在那冰层深处啃噬。
“吞星异脉?“紫袍长老的惊呼被山风撕碎。十七道缚仙索从云层探下,却在触及陆昭溟银发的刹那燃起星焰。他足下的铁索开始浮现青铜色锈斑,那些锈迹沿着锁链蔓延,竟在天剑阁山门处显化出微型齿轮图腾。怀中的密轴突然震颤,羊皮卷上的“贪狼现“三字渗出星屑,凝成箭头直指试剑坪中央的陨星碑。
苏清雪剑尖轻颤,寒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悲鸣。陆昭溟看见她眉心浮现冰裂纹路,那些裂痕深处游动着与星虫同源的荧蓝光丝。“带他去照影壁!“七位长老同时捏诀,却见陆昭溟左肩赤莲逆旋,将缚仙索的灵力尽数吞噬,发间银白竟又蔓延三寸,在耳后结成星轨状的发辫。
照影壁前的青铜地面刻着二十八宿星图。当陆昭溟的银发触及亢宿方位,整块陨星碑突然腾空而起,碑文中的雷劫痕迹化作实体闪电劈落。他在雷光中看见自己骨骼的真实形态——九道星光锁链缠绕着玉色剑骨,每道锁链末端都延伸向虚空中的青铜齿轮。碑底镇压的某物开始躁动,那是半截刻满星虫纹路的指骨,正与寒潭底的陆天权遗骸产生共鸣。
“剑骨燃星,大凶之兆!“首座长老的鹤氅无风自动,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星斑旧伤。试剑坪四周的千柄古剑突然齐鸣,剑穗上的流苏自发编织成星网,却在笼罩陆昭溟的瞬间被赤莲焚毁。苏清雪突然按住自己剧烈抽搐的右臂,那里浮现出与陆昭溟同源的狼首星纹,寒螭剑脱手飞出,竟开始吞噬陨星碑泄露的星髓。
混乱中,陆昭溟的瞳孔突然映出青铜巨兽的虚影。那巨兽的齿轮鳞片正在试剑坪地下同步旋转,被镇压的指骨破土而出,精准地嵌入他左肩赤莲的中心。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他看见三百年前陆天权持剑剖心的场景——九曜玄玉根本不是玉佩,而是初代星裔剜出的剑骨所化!
“原来我才是钥匙...“陆昭溟咳出带星砂的血,左眼漩涡骤然扩张。被吞噬的千道剑气在经脉中凝成液态星河,发辫末梢迸发九色光剑,将照影壁劈出蛛网裂痕。裂纹中渗出青铜色的粘稠液体,那些液体落地即化形成微型齿轮,开始重组试剑坪的地砖纹路。
苏清雪突然冲破定身诀,寒螭剑贯穿自己右臂。喷涌的鲜血在空中绘出残缺星图,竟与陆昭溟怀中密轴产生共振。“快走!去剑冢...“她嘶吼时嘴角裂至耳根,露出机械结构的齿列,那些齿缝间蠕动的星虫正试图重组她的面部骨骼。陆昭溟的左肩赤莲突然反向开放,将最近的星虫吸入莲心炼化成星砂,在足下凝成传送阵图。
剑冢的阴风裹挟着万剑悲鸣。陆昭溟跌坐在插满残剑的陨铁地面上,发现每柄剑的缺口处都嵌着星虫残骸。怀中的九曜玄玉自动浮空,玉身投射出的星图显示,剑冢核心处供奉的“天权剑“剑格处,正嵌着半枚青铜齿轮——与寒潭巨兽鳞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当追捕者的脚步声逼近,陆昭溟握住一柄生锈的古剑。剑身触及掌心血迹的刹那,左臂星纹化作光狼撕开地面,露出下方流淌的青铜熔浆。熔浆中沉浮着无数星裔骸骨,每具骸骨的心口都插着断裂的剑骨,那些剑骨的裂痕正与他手中的九曜玄玉逐渐弥合。
“终于...等到你了...“熔浆深处传来陆天权的声音。陆昭溟看见那具骸骨的右手指向剑冢穹顶,那里用星砂绘制的二十八宿图中,危宿方位的螣蛇纹路突然活化,化作实体巨蟒缠住追兵。当蟒牙刺入为首长老的星斑旧伤,喷溅出的竟是齿轮与血沫混合的怪异液体。
天穹忽然响起齿轮咬合的轰鸣。陆昭溟的银发完全转为星蓝色,在头顶凝成青铜冠冕。九曜玄玉嵌入天权剑的瞬间,剑冢万剑齐飞,在他周身结成贪狼星图。那些剑柄末端延伸出青铜锁链,与寒潭底的巨兽脊椎产生量子纠缠般的共振,整个青梧山脉开始地动山摇。
苏清雪拖着半机械化的身躯闯入剑冢时,寒螭剑已蜕去冰壳,露出内部精密的星轨结构。“快用剑骨打开...“她的话被突然暴涨的星焰吞没。陆昭溟看见她右臂皮肤剥落,露出由星虫组成的经络,那些荧蓝光虫正试图重组出某种上古星图。
当九曜玄玉完全融入天权剑,陆昭溟的脊椎传来玉碎之声。第一道炁锁应声崩断,贪狼星力如决堤洪流灌入经脉。剑冢穹顶被星力撕裂,露出外层空间漂浮的青铜巨城虚影——那正是三万年前被封印的贪狼星骸本体,其表面蠕动的星虫竟与玄阴魔宗培育的如出一辙。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却在接近陆昭溟周身十丈时蒸腾成星砂雾霭。他握着蜕变完成的天权剑,看见剑身倒映出的自己已非人形:左半身化作青铜机械结构,右半身保留的血肉中游动着星图光流。苏清雪彻底机械化前最后的眼神,竟与寒潭幻象中的陆天权重合——那是星裔献祭者特有的,悲悯与狂喜交织的凝视。
山门外突然传来玄阴魔宗的九渊号角。陆昭溟踏着自行重组的青铜地砖走向崖边,看见云海中浮动着百万星虫组成的军团。他举起天权剑的瞬间,剑冢万剑归宗,在身后凝成横跨天际的青铜巨弩,而弩箭的尖端,正是他正在晶体化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炁锁的代价...“陆昭溟在星力过载的剧痛中大笑。被熔炼的九曜玄玉从心口析出,化作箭矢贯穿云海,将星虫军团轰出直径千丈的真空通道。通道尽头显露出寒潭底的真相——那座青铜宫殿正在陆天权遗骸的操控下,与天剑阁山门进行空间折叠。
当第一缕星髓阳光穿透云层,陆昭溟的银发开始褪色。他跪在剑冢边缘,看着掌纹中游动的星虫渐渐沉寂。九曜玄玉重新凝结在胸口,内部封存着一枚微缩齿轮——那是青铜巨兽的心脏碎片,此刻正与他新生的机械剑骨完美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