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蝉鸣声在老居民楼的砖缝里蹦出来,林晚晚跟着秦玥踏上去秦奶奶家的楼梯时,帆布包在她腰间撞出规律的响声,里面装着俩人约好的《5年中考3年模拟》,扉页上用荧光笔标着:“天台的晚风配解析几何,正确率提升20%!”
三楼拐角的声控灯又坏了,秦玥摸黑打亮手电筒,白墙上映出两个影子:林晚晚的后脑勺绾出一团可爱发髻,秦玥的马尾辫晃成活泼的钟摆。
“我奶奶今天蒸了木芙蓉蛋羹,”秦玥忽然转身倒着走,手电筒对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我要是能解出那道压轴题,就把冰柜里最后一支的荔枝雪糕让给我。”
秦玥推开家门,穿着蓝布衫的秦奶奶正往搪瓷碗里盛蛋羹:“晚晚来了?快来尝尝。”
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把凉席上摊开的数学卷子吹得哗哗响。林晚晚端坐在书桌前,用红笔在秦玥的错题旁画着标注。
秦玥的奶奶家在顶楼,直通着天台,暑假这里便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秦玥把模拟卷子铺在斑驳的铁桌上:“最后一道大题……”她用自动铅笔敲着题干,“我一定要考上重点班,要跟林晚晚永远同班。”远处的晚霞正给市高中的教学楼镀金边。
林晚晚歪着头,望着她笑。
“晚晚,今天来我奶奶家吧?她给我们煮了绿豆汤……”秦玥往林晚晚家拨通电话。
傍晚时分,小区的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林晚晚攥紧书包带正往秦玥家顶楼跑。
声控灯在林晚晚踏上第三楼楼梯时“滋啦”一声灭掉,黑暗中忽然炸开男孩的惊叫,像玻璃杯摔在瓷砖上的脆响。转角处,一个穿蓝白背心的身影正从磨损的台阶边缘向下坠。
林晚晚甚至没来得及松开攥紧书包背带的手,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扑了出去,用后背抵住倾倒下来的支架,后肩结结实实磕在消防栓支架的断口上。温热的血顺着T恤领口往下淌,混着地面的灰尘晕成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她疼得眼前发黑,却仍在男孩跌下台阶前,顺势拉住男孩的手臂,将男孩护在臂弯里,手掌捂住他惊恐的眼睛。
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护士用镊子夹出嵌进皮肉的铁锈:“小姑娘,这疤怕是要跟着你一辈子了。”纱布裹住肩颈时,林晚晚听见帘子外传来男孩细弱的抽噎,间或有护士轻声哄劝。
林晚晚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坠落,忽然想起秦玥在电话里的尖叫:“你怎么在医院?等我马上就到!”
男孩望着隔壁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静静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一个月后,林晚晚随秦玥一起回家时,男孩正好举着篮球冲出楼道,和林晚晚撞了个满怀。
“弟弟你又调皮了!”秦玥没好气地说。男孩抱着篮球愣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秦玥,又望了望林晚晚。
林晚晚温柔地笑着:“跑慢点。”她的衣领被风轻轻拂开,左肩颈红褐色的疤痕若隐若现,像极了一片深秋的梧桐叶。秦玥告诉林晚晚:“这小孩暑假会来玩,他外婆家就住三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终于在维修师傅的咒骂中亮起。男孩抬头看见每个转角处的消防栓上,都被包上了柔软的防撞条,他常常想起那个姐姐像天使一样,护住他的瞬间。而那道左肩颈的伤疤也好似烙在了男孩年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