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书院底蕴(求追读)

“诸位师兄弟,朱荃才疏学浅,有负书院栽培!”

书院大坪西侧的竹影轩内,气氛沉得能拧出水来。

朱荃垂首而立,指尖攥得发白,袖底的脊背仍在簌簌发抖。

作为“数试”一科的主考人,他此刻只觉自责与屈辱。

自“礼仪”一科白鹿书院与国子监打成平手后,书院终于迎来首败。

这败绩尤为刺眼——向来精于算数的朱荃,竟输给了一个身形短小、黑瘦木讷的国子监生徒?

起初,朱荃尚能以“九品通窍”的儒修根基战至平手,可随着算题难度逐步攀升,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心算速度渐渐迟滞。

反观那国子监生徒,非但未见半分疲态,反而越算越疾。

当最后一题的答案如惊鸿般落定,朱荃只觉耳畔嗡鸣作响,再无半句辩白之词。

……

“非是汝之过错。”

竹影轩的门被推开,王舜率领六位先生鱼贯而入。

“见过先生们。”

士气低落的书院学子们垂首咬唇,满脸不甘。

“先生宽慰,朱荃心中感激,可弟子确实技不如人,让书院蒙羞了。”

朱荃并没有因先生们的宽慰而原谅自己。

“与你对战之人,并非全然出自国子监数算一脉。”

王舜摇头,叹道,“那学子本是天机阁术士,天生七窍玲珑心,最擅数算推演之法。”

“初始,你二人旗鼓相当,是因为彼此都在使用儒家心算之术,后来,你力有不逮,他却愈战愈勇……”

王舜拍了拍要强的朱荃肩膀,宽慰道,“你们二人皆是九品儒修,他怎可能经过大量计算,仍旧灵台清明,他后续用的,是天机阁的推演之术。”

“什么?”

“国子监竟如此下作!”

“儒修对决竟用术士旁门左道,卑鄙至极!”

众弟子哗然,义愤填膺的声浪几乎掀翻轩顶。

张朝阳挤出身形,躬身恳请,“先生!文脉之争向为儒修较量,国子监此举与欺世盗名何异?我等恳请重赛!”

其余弟子纷纷附和,连原本萎靡的朱荃也站起身,眼底燃起火光,“若以儒家术数公平对决,弟子断无可能输给他!”

然而,众弟子们炽热的目光撞上的,却是先生们无奈的叹息。

“那学子既脱离天机阁、修至九品通窍,按规制便算国子监儒修。”

王舜掌心轻拍朱荃肩膀,苍老的眸中满是复杂,“文脉之争……从来不止于台上啊。”

“对了,不是还有替补吗?”

朱荃忽地兴奋道,“只要替补上场,诸位先生启用书院阵法,尽绝推演天机的手法,不就可以……”

“那赘婿何曾学过数算?”

不待朱荃说完,张朝阳就迎头泼上了一盆冷水。

“若他真会术数,早就现身于此,与我等商量对策。”

张朝阳愤愤然道,“数试已完,他指不定是坐在看台上看热闹呢。”

一众先生面对学生的抱怨只能无言以对,他们之所以选择夏仁替补,无非是想弥补短板。

谁曾想,原本十拿九稳的数试竟然败给了早有准备的国子监。

……

“诸位莫要气馁,需知……”

王舜沉声道,掌心微凝便要催动浩然正气提振士气,却被大坪方向传来的考官判声截断。

那位由朝廷特派的考官,三日前便与御史赶赴金陵,全程未与双方接触,就连文脉考题都出自内阁之手。

方才书院虽察觉国子监生徒动用推演之术的端倪,却因考官未判舞弊而不得不咽下申诉。

此刻,那考官拖长的尾音终于落下,“六艺考核,数试……第二场,开始!”

“数试不是结束了吗?”

六位学子神色惊异,就连一向沉稳的六位先生也面露惊诧。

“移形换位。”

王舜手指掐诀,竹影阁内的十二道身影应声化作流光,瞬息间便出现在大坪之上。

众人抬眸望向高台,只见一名青衣襕衫的白面书生正与国子监那擅长推演天机的黑瘦学子对峙。

“三丈。”

黑瘦学子斜睨眼前相貌俊朗的书生,目光中满是轻蔑。

“先生,他们在测算何物?”

朱荃因看不清考题,忍不住出声询问。

“盈朒二限,测算圆周。”

主讲算数的赵章先生皱眉沉声。

“什么?圆周不是向来以周三径一为估算。”

朱荃惊讶出声,难怪那黑瘦少年在占领先机后这般得意。

圆周向来难以测算,就连身边的术数大家赵章先生,至今也只算出丈后的尺寸,且秘而不发,仍需验证。

这苏家赘婿竟敢选这种考题,实在不知是无畏还是愚蠢。

“白瞎了这次机会。”

张朝阳垂头丧气,看向高台上那道身影,更多的是不忿。

令他尤为在意的是,杨明院长与二先生始终未离席,看向那赘婿的眼神中竟隐隐带着期许。

“一尺。”

夏仁没有思考,径直脱口而出。

黑瘦学子看了一眼考官,没有要纠错的举动,心下也是暗惊了一阵。

“先生,这一尺可是对的?”

朱荃将目光投向赵章先生。

“昔年我与钦天监的一位精通算学的监天师一同求证过,确实是一尺。”

赵章先生点头,“既然内阁拟定了这个题目,想来是钦天监那边有所突破,只是秘而不发,遂做了考题。”

“四寸。”

黑瘦学子原本隐藏在袖中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不愧是天机阁,推演天机的手法与钦天监共出一脉。”

赵章先生摇头叹息,他当年凭借算数也只算到这一步。

“一分。”

没有丝毫犹豫,夏仁吐出两字,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一众先生将质询的目光投向赵章先生,却见他摇头苦笑,“判官既然未发声,便说明这数字与钦天监最新测算的结果一致。”

“怎么可能!”

黑瘦少年惊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他耗尽全身精力,将天机阁推演之术催至极致,才勉强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眼前这人既未见儒家掐算,亦无术士推演,却答得这般笃定从容,分明是胸有成竹。

“有质疑的功夫,倒不如抓紧时间。”

夏仁指尖轻点桌面,指了指一旁的沙漏,示意对方留意时间进度。

“七……不,是五厘……”

黑瘦学子望向端坐中央的判官,颤抖的指尖忽然僵直,瞳孔骤缩间竟翻起眼白。

“他在推演考官的心思!”

王舜一声冷哼,那国子监生徒见无法以术数推算圆周,竟转而窥测考官心念以猜度答案。

国子监为了赢得君子六艺,抢夺书山问心局的先机,当真是不择手段。

“九毫。”

夏仁吐字清晰,如金石落地,连一旁的考官都忍不住侧目。

要知道,圆周推算可是钦天监在女帝登基时测算出的绝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连身为考官的他也不过在开考前半刻才得知。

国子监学子虽以推演心声之法投机,却仍在答案边缘战战兢兢。

可白鹿书院来的这位岌岌无名的替补竟答得这般果决,当真是书院底蕴深不可测。

“秒、秒、秒……”

黑瘦学子徒劳地盯着考官,术法催动至血脉逆行,却始终触不到真相。

直至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终是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考官大人,是否可以宣判了?”

夏仁掸了掸衣袖,神态自若。

对于这种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人,他是不会有半分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