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冤家路窄

“你哪来的土地？”

坐在马车上的赵秉忠还是忍不住开口，毕竟土地观念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那可是至高无上的。

义安堂绝大部分的伙计，要是家里有几亩地，风调雨顺的，也不会漂洋过海。

哪怕是赵秉忠那一辈的人，如果有个百亩良田，也没必要下洋受那飘零之险。

“当然是这花旗国的总统给予的奖励了。”

“......那可真是可遇不可求了。”

听完这六千英亩地的由来，赵秉忠酸溜溜一句。

这种事情一般华人是复刻不了的，陈默也是赶巧，才有了这般殊荣。

“哪天赵老觉得会馆里待得不舒服了，随时来我这里，我给你养老。”

“行呀，哪天混不下去了，你莫赶我就是。”

“那哪能赶？”陈默故作严肃，“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真要屈尊，我得给您供起来才是。”

瞧着陈默不骄不躁的态度，赵秉忠脸上不动，但在心里由衷感慨一句：

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哟......

由于内战刚刚结束，旧金山仍处于重建初期，土地登记一事由市财政局兼管。

而旧金山的行政区域，位于金融区与唐人街交界处，故而陈默等人很快就赶往了财政局。

这财政局以实用为主，三层楼高，砖木结构。

外墙只是简单的灰泥抹面，屋顶为坡顶覆瓦。

若非门窗有拱门设计，入口处还算是用心，采用了希腊柱式的门廊，简洁大气。

要不然，这财政局和一般的民建房没什么差别。

“陈掌柜，这边请。”

诸葛州随查尔斯来过几次，此番由他为陈默几人引路。

步入大厅，红砖原木，搭建出几个窗口。

复行几步，几张简易的长椅躺着几份报刊，地上散落着的油纸皱成一团。

再往前，便是一座长梯，直达二楼。

“掌柜的，你看，是金牙炳！”

“还有彭老大，”顺着赵秉忠所指的方向，陈默也很快看见在窗口处的彭泽召：“真是奇怪，这两人怎么穿到一条裤子上去了。”

“走，去看看。”

整个大厅冷冷清清，但陈默等人稍微靠近，就能听见市政人员坐在窗口后的咆哮：

“Move along !”

这是什么情况？

瞧着金牙炳脸色铁青的模样，显然是吃了不小的瘪。

“史密斯议员岂是你们这些黄皮猪想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

市政人员的话愈发难听，就连一向不露声色的彭泽召，此刻的脸上也微微抽搐。

“我都说了，现在是见不到他的，”金牙炳低声道：“想要见他，只能在安息日的前一天下午，看有没有机会。”

“啧，还真是麻烦......”

彭泽召也是无奈，这些市政人员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

以往为教堂捐款，来购置土地的时候，他还记得当时的总理连着提交六次公证文件才把事情办下来。

那最后一次，还是当时跑堂的他，亲自请来神父，为会馆当公证人。

要不然，恐怕还得多跑好几趟才行。

“算了，只能等几天再碰碰运气了。”

事情没办法，反而遭了一顿臭骂，这几人自然觉得糟心。

更糟心的是，他们正欲离开，却又和陈默等人撞上。

“炳爷，彭老大，”瞧着和自己都有过节的两位老大都在这，陈默轻笑一声：

“两位老大，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

“莫非是治下不严，让鬼佬们抓到，缴纳罚金才准放人？”

“哼，陈默，别以为就你威风了！”听着陈默含沙射影，金牙炳回怼道：

“你私自削发，坏了规矩，我看你怎么进祖宗祠堂！”

“我陈家的祖宗，就不劳烦你挂念了。”

“你！”

金牙炳肚子里正憋着一股火，刚想多骂几声，却被彭泽召一把拦下。

“陈掌柜，”彭泽召面无表情，他开口问道：“我堂内派出的几名郎中，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件事，烦请陈掌柜给我一个答复才是。”

“郎中？”提及张慕景等人，陈默却在彭泽召面前装傻：“什么郎中，我听都没听过。”

“你......”

彭泽召险些指着陈默，瞧着眼前人无辜的模样，他只得口头上威胁道：

“莫不要忘了，你义安堂贩卖的药皂，可用的是我的铺子！”

“这事啊，我也记得了，”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默露出一口白牙，朗声道：

“既然咱们凑巧碰面了，有些事也就和彭老大挑明了，省得我差人再去一趟；”

“彭老大的铺子，抽租太狠，小弟我用不上，自打今日起，也不会有我堂内的伙计去了。”

“您可另择他人，租赁那两间小铺，就是不知道谁家的人愿意让您抽了一成的利作税金哦。”

“你！”

彭泽召总算是有些动容，此刻他的脸上是阴晴不定。

老实说，以那地段的铺子，正常税金也就十到二十美元不等。

自己假借着缴税的旗号，每个月还能在陈默的药皂生意上抽个一成利，那可是好几百美元呀！

而且完全是无本买卖，坐着享福。

再加上药皂售卖的人气，也变相带动了些许回春堂的生意。

陈默要将药皂生意撤出，那每个月就少赚近千美元呀！

“陈掌柜的不再考虑考虑？毕竟，和气才能生财。”

彭泽召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隐隐有威胁的意思。

但陈默吃了一次亏，又怎么会再次栽个跟头？

“恕我无福消受了。”

“好！好！好！”

陈默很果断地拒绝继续使用回春堂的铺子，此举也引来了彭泽召的三声叫好。

“那我祝陈掌柜的生意蒸蒸日上了！”

说完，彭泽召甩袖离开，但金牙炳却找了一条长椅，坐在上面。

“炳爷，你怎么不走啊？”

“要你怪？”

金牙炳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过去。

他留下来，实则是想看看，陈默一行人来这市政大厅，究竟意欲何为。

“随他吧。”

市政大厅毕竟不是陈默开设的，他也没有强赶人走的权利。

况且，当他使用林肯的契约时，这件事也不可能瞒得住。

不过，正当诸葛州为陈默介绍各个窗口的职能，并引导至土地管理的地方时。

坐在窗口的市政人员，只是稍微瞥了陈默一眼，便直接开口骂道：

“你的地契？废纸！没有白人作证，你们的鬼画符在这儿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