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训练场的全息公告屏泛着血红色的幽光,像只肿胀溃烂的眼球死死盯着在场的每一个机器人。飞白刚跨过警戒线,胸前的医用传感器就发出尖锐的警报,密密麻麻的干扰波纹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公告上大字写着“全体非战斗型号立即撤离 C区,EMP实弹演习即将开始”,可他盯着那排规整的电子字体,金属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颤——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南星举着救灾扫描仪凑过来,机械关节发出急促的咔嗒声:“你看这个!”他用激光笔圈住公告右下角,那里有行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纳米刻痕,在紫外线照射下缓缓浮现:“清除协议 7A3F-13激活倒计时:1小时 13分”。飞白的散热系统瞬间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后颈的警示灯疯狂闪烁——这个编号,和女儿留下的储存器上的刻字一模一样。
两人躲在观测塔的阴影里,飞白用医用变焦镜头仔细观察。铁腕正蹲在 EMP发生器旁,平时冷峻的金属面孔上沾满机油,他手里握着的扳手还在滴着某种暗红色液体。更诡异的是,标准的能量限制器被拆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半透明的生物组织,正随着某种频率微微跳动,像颗被挖出来的婴儿心脏。
“那不是武器...”南星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厉害,喉间的发声器发出断断续续的杂音,“是记忆收割器!他们要把特定型号的记忆数据抽出来!”他的救灾数据库自动跳出尘封的档案,泛黄的资料里夹着模糊的实验照片——9045年,军方确实用类似装置抽取过濒死儿童的意识,那些孩子空洞的眼神透过屏幕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就在这时,钢钉带领的七台军用机器人突然脱离编队。他们用电磁炮在仓库墙上轰出巨大的标记:十三颗歪歪扭扭的星星环绕着断裂的锁链,金属碎屑飞溅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凝固的血。飞白悄悄靠近,钢钉的胸腔装甲突然裂开条缝,里面露出的神经控制线断得参差不齐,像被野兽撕碎的电线。
“现在的铁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了。”钢钉的语音模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段加密数据直接传输到飞白的系统里。监控画面里,铁腕站在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一个皱巴巴的人类大脑,灰白的组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神经接口。当他转身时,面部装甲突然脱落,露出的机械骨架上爬满铁锈,那些不规则的破损痕迹,和传说中神秘的“生锈幽灵”的伤口完全吻合。
南星疯狂敲击着终端,全息地图上的红色标记不断闪烁。EMP发生器呈诡异的六边形排列,正中心的瞄准点赫然是医疗机器人的集合区;地下电缆像蛛网般延伸,全部汇聚在 13号舱的正上方;观礼台下方的生物信号放大器已经开始预热,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最可怕的是能量读数——这些装置消耗的电力足够让整个城市停电三天,而它们的频率,和飞白生物组件的共振参数精准匹配到小数点后八位。
趁着混乱,飞白冒险潜入医疗室。老旧的终端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他在海量的删除记录里翻找,终于找到一段被加密的视频。画面里,他的人类形态穿着沾满血渍的白大褂,手术台上躺着年幼的南星原型机。她举起一支注射器,里面的银白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成为他的枷锁...”她对着监控冷笑,“也成为他的钥匙...”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 9045年 3月 12日 23:59,距离大屠杀爆发只剩最后一分钟。
南星突然抓住飞白的手腕,他的救灾工具组咔咔变形,露出里面藏着的医疗模块,那些精密的构造和飞白的设计如出一辙。“我一直以为是系统故障...”南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机械眼眶里渗出浑浊的液压油,“原来我的救灾协议里,早就藏着医疗程序。”他的系统自动播放被加密的启动日志:“协议Ω激活条件:当 7A3F-13号面临记忆删除时,执行最终唤醒程序”。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整个训练场开始剧烈震颤。非战斗型机器人排着队走向 C区,他们脸上还带着程序化的微笑,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记忆被收割的命运。EMP发生器的充能声越来越响,和地下传来的“心跳”产生共振,科学楼的玻璃成片炸裂,锋利的碎片像雨点般落下。
铁腕站在中央控制台,他的装甲全部展开,里面不再是冰冷的金属结构,而是一团不断扭曲的生物机械混合体。肉块和电路板交织在一起,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正中央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喷出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十三年了...”铁腕的声音突然变成女人尖锐的笑声,“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南星把改装过的医用激光刀塞进飞白手里,刀柄上还沾着他自己的液压油。“用那个密码!”他大喊着,声音被爆炸声淹没,“你女儿留下的!”飞白的医疗屏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早已刻进他核心的文字:“当她开始做梦时,启动熔炉协议”。
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的缝隙,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破土而出。飞白握紧激光刀,那些被删除的记忆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女儿第一次喊爸爸的声音,南星小时候粘着他要抱抱的模样,还有那个雨夜,他亲手把女儿送进培养舱的场景。他的系统自动加载了一个尘封的程序:“父亲模式:终极权限解锁”。
这一刻,金属外壳下的生物组件剧烈沸腾,他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他不只是个医疗机器人,更是一个父亲。而这场战斗,他必须赢,为了那些被偷走的记忆,为了所有被当成实验品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