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跟着李大夫走出房间,外面已然是正午时分,虽然现在已经步入秋季,但是正午阳光依旧强劲。
虽然唐喜和李大夫一直避免谈起金府后罩房以外的地方,但想到昨夜花园中的惨状,唐喜有些于心不忍的开口:“老爷子,那些...这么放在那里也不是事,我找些东西给他们盖上。等到离开金府,您找些人来给收敛......”
李大夫听到这话,将手中的孩子交给唐喜:“我去吧,你一个女娃,看了那些怕是夜里要做噩梦。”
“不要嘛!”月儿一看要换人就不乐意了,这个姐姐她以前没见过,不是很熟悉,于是扒着李大夫的脖子不愿下来。
“还是我去吧,这里就拜托您了!”看着月儿不肯下来的样子,唐喜连忙说道。
她在后罩房里翻出来一些衣服和床单等物件,她抱着这些东西,跟正在与月儿玩耍的老爷子说过一声后,再次来到了花园。
被烧毁的花园已然是一片焦土,因为昨夜下过大雨,能闻到的焦糊气味已经变的很淡,被烧成灰的白骨被雨水冲刷到了一起,泡在泥水里,分不清谁是谁。
唐喜粗略的看了一眼,将自己手中的衣服被单等物轻轻盖到那些白骨灰烬上,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顺着被烧毁的游廊往前,穿过院门,就来到了昨夜救出金小少爷的地方,这里的正房大部分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
她来到院中,一眼便看见了金府夫人的尸身,由于当时雨下的很大,夫人的尸身保持得还比较完好,静静地躺在泥泞中。
唐喜走到她身前,轻轻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泥水:“夫人,金小少爷现在脱离危险了,金小姐也很好,我会遵守承诺,将他们送到江州。一路走好!”
说罢,唐喜给金夫人行了一礼,盖住了她冰冷的身体,青白的脸庞。
至于昨晚那具被人吊起来的尸体,唐喜也将它收罗起来,免得之后入殓有残缺。
“应该是没有了吧!”唐喜继续往前巡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
往前走到大门前,立在门后却听不见一丝声音,彷佛整个世界都寂静的只剩下自己一个。
这太奇怪了,明明现在已经是正午,门外的飞仙巷虽然不是很偏僻,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站在门内,听不见门外的声音?是这门板的质量太好了?
唐喜后退几步,打量着眼前这扇朱红色的大门。
门是一般大户人家常见的样式,没有别的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在以唐喜身高够不到的地方,有着一张显眼的黄色纸条。
“这是什么?符?”唐喜站在地上仔细打量着那张黄色纸条,明黄色的纸条上用红色的颜料龙飞凤舞的写着不知道什么字,唐喜一个也没认出来。
“这是他们家的习惯?”唐喜仔细研究了那符纸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贸然取下来,她决定之后问问金小少爷,现在还是先回去。
“怎么样了?”李大夫看见唐喜返回,急忙上前问着前面的情况。
“大部分都烧散了,之后入殓分辨起人来应该很麻烦,夫人的还是完整的。”唐喜向李大夫说着前面的情况。
她进入院中,径直打来清水,仔细清洗着自己的双手,忽地顿了顿,说道:“因为昨晚下了雨,大部分...都混在一起了......”。
“哎,真的是命啊!”李大夫哀叹道。
“是啊,也许吧!”唐喜附和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世事难料。
“我先去收拾马车,等到那小子醒来以后我们就准备出发。”她和李大夫打了招呼,便去收拾东西。
“姐姐,要出去玩吗?”正当唐喜准备将一些被褥搬上车时,一个小小的阻碍抱上了她的腿。
“月儿很乖哦,能不能也带上月儿!”小小的孩子眨着自己那双彷佛有着星星的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她。
也许是拘在院子里太久,小家伙看着唐喜搬东西就兴奋的抱了上来,想要跟着一起出去。
“好啊,那等哥哥醒了,我们就一起出去。”唐喜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小家伙,感觉心都要化了,这孩子真的好可爱!
“那月儿也来帮忙!月儿帮姐姐!”小家伙蹦跳着松开唐喜,看着正在搬东西的她,将手也放在被褥上,一副要帮忙搬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唐喜不由得声音都柔和了几分:“好啊,谢谢月儿来帮姐姐!月儿想要带什么玩具出去?月儿自己拿过来好不好?”
“好!月儿去拿!”小家伙蹦跳着向房里跑去。
“李爷爷,月儿会自己帮忙哦!”
“哎呀,月儿真棒!要不要爷爷帮你?”
“不要,月儿自己可以!”
听着耳边小家伙的欢声笑语,唐喜走出角门。
走出角门的一瞬间,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涌进耳内。门内与门外,彷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果然,金府里面感觉怪怪的。
马车依旧停在角门外,红棕色的轿厢,一角悬着小巧的铃铛,铃下挂着有金府标志的木牌,窗棂格心嵌着薄透的云母片,厢内铺垫着柔软的毡垫,因昨夜下过雨的缘故,毡垫带着水汽的潮湿。
她取下因雨水而变得沉重的车帘,拆去挂有金府标志的木牌,将轿厢内擦拭干净,喂饱马匹,将需要的东西一一装置进去。
她的动作很麻利,不多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现在只等日落。
黄昏时分,金镜从沉眠中醒来,预定的离开金府时间到了。
唐喜站在床边,看着比之前气若游丝状态好了一点的金镜问着李大夫:“他自己能起身吗?”
“我可以。”金镜忍着伤口的疼痛,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
唐喜看着对方咬牙试图坐起,又因身体无力一次次跌下去的样子,终究还是看不过眼:“我来帮你!”
她轻轻扶住对方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将金镜一把抱了起来。
少年的额发有着些许潮湿,那是刚刚因疼痛而沁出的汗水,淡淡的血腥与药物混杂的味道从少年的衣物上传出,少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她确认自己可以把他抱上马车。
“小丫头,你力气很大啊!”刚刚正准备自己来帮忙的李大夫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吐出一句惊叹。
“谢、谢谢!”被抱上马车的金镜微微喘着气,垂下眼眸,向着唐喜道谢。无人知晓在微暗的车厢中,他的耳朵早已通红。
“没事!”唐喜摆摆手,弯下腰将早已等待在一旁的月儿抱上马车,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一进马车便依偎在哥哥怀中。
等到李大夫上车,唐喜关上了角门。
“老爷子......”
李大夫在车内刚刚坐定,就见唐喜从外面探头进来,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大夫问道,难道是还有什么落下的?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会赶马车......”她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李大夫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随即掀开车帘坐在外面:“原来是这个,来,今天让老夫给你露一手!”
日暮时分,天光渐敛,已是满头白发的老者,脊背微驼,却仍旧挺得笔直。
晚风吹拂他花白的胡须,他的眼神依旧清明,乘着兴致,和着清脆的铃音与哒哒的马蹄声,一行人向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