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微风轻拂，带着丝丝温润，卷起粉嫩的桃花瓣，如雪花般轻盈掠过青竹峰。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李青锋在石室内缓缓收功，指尖轻触眉心，那触感微凉。一段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翻涌：一位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柔弱地倒在他怀里，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渗入剑纹，带着一丝粘稠的触感。女子最后一句“等我醒”，如洪钟般在他识海里刻了三万年。
“青鸾。”他低唤一声，干涩的喉结滚动，发出细微的声响。石案上的青铜灯盏突然爆出灯花，“噼啪”一声脆响，昏黄的灯光映得他眉骨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三日前，万宝楼的飞鹤传书还压在案角，“太古剑胚现世”六个金漆大字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那是能重铸准帝器的材料，也是唤醒青鸾的唯一希望。
他起身轻轻拍了拍粗布道袍，粗糙的布料摩挲着掌心，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珏随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这玉珏是他在十万年前的上古遗迹里捡到的。当时他进入遗迹是为了寻找能解开自身身世之谜的线索，却遭遇了重重危险。有一次，他被上古剑气劈中，身体瞬间传来一阵剧痛，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之后，他便有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游走，但当时他一心只想逃离险境，并未在意。而玉珏的纹路与青鸾额间的印记有七分相似，触手温润。
推开门时，带着丝丝凉意的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吹在脸上，痒痒的。他望着云雾缭绕的山脚下——那里有通往天海城的必经之路，也是万宝楼分楼所在。
一路上，他作为散修，遭遇了一些其他修士的刁难。那些修士看着他洗得发白的道袍，露出不屑的神情，言语中满是嘲讽。但他并未理会，心中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拍卖会的期待与担忧：期待能在拍卖会上拍到太古剑胚，又担忧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与那些大势力竞争。
天海城的喧哗比他想象中更盛，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耳中。街道两旁的坊市飘着浓郁而诱人的灵米香，筑基期的小修士扛着灵兽尸体，沉重的脚步声和灵兽尸体的拖拽声交织在一起，招徕生意。几个化圣境的长老被前呼后拥着走过，神识如针般扫过人群，让他的皮肤微微刺痛。李青锋垂眸敛去周身气息，混在人流里拐进一条青石巷。脚下的青石路光滑而冰冷，朱漆门匾上“万宝楼”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这位道兄，可是来参加今日的拍卖会？”年轻执事林羽迎上来时，目光在李青锋腰间的半块玉珏上顿了顿。这人身形挺拔如松，道袍洗得发白却没有半分褶皱，最奇的是那双眼睛——明明是最普通的黑瞳，却像深潭般望不穿底，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林羽在万宝楼当值三年，见过太多骄纵的圣子、阴鸷的散修，可眼前这人，竟让他生出几分敬畏。
“有劳。”李青锋点头，跟着林羽穿过雕花回廊。回廊上的雕花精美而细腻，指尖轻轻触碰，能感受到那细腻的纹路。二楼拍卖厅的门帘掀开时，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脸颊，他敏锐地察觉到十余道神识扫过自己——有穿玄色锦袍的苍梧宗弟子，玄色锦袍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有戴面纱的万花谷女修，面纱随风轻轻飘动，发出细微的声响；甚至角落还缩着两个鬼鬼祟祟的散修，指尖隐现法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散修在拍卖会被劫宝的事，每年能有十几桩。”林羽压低声音，引着他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不过道兄放心，万宝楼的护阵连大圣境都能困一时三刻。”
李青锋落座时，目光扫过四周。最前排的鎏金座位上已经坐了几位大人物：左侧是玄铁宗的大长老，腰间悬着半融的玄铁剑，玄铁剑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右侧锦榻上斜倚着个红裙女子，发间金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发出清脆的声响，竟是百花宫的少宫主。
他收回视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木质的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混沌剑体自动屏蔽了所有神识探查，那些扫过来的“针”，全如泥牛入海。
“各位道友好！”甜如莺啼的声音在厅中炸开，拍卖师雅兰踩着莲步上台。她着月白纱裙，腕间玉镯叮咚作响，眉梢一点朱砂衬得肌肤胜雪，如一朵盛开的白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厅中原本交头接耳的修士霎时安静，连玄铁宗大长老都坐直了身子。
“今日第一件拍品，是本楼在南荒遗迹寻得的‘九黎火玉’。”雅兰抬手，侍女捧着红绸托盘上前，红绸的触感柔软而光滑，“此玉能温养火属性法宝，更有传言说，当年九黎战神曾用它淬炼过战矛。起拍价，中品灵石五千！”
李青锋望着托盘里流转红光的玉髓，那红光如炽热的火焰般扑面而来，他突然觉得眼皮发烫。他下意识眯起眼，眼前的红芒竟如雾般散去——玉髓内部布满细密的裂纹，核心处还嵌着块普通的赤铁矿石，表面的灵气是用低级聚灵阵硬灌进去的。
“破妄之瞳？”他心底一震。三百年前在遗迹里被上古剑气劈中时，识海里曾闪过“混沌剑体”“破妄之瞳”的信息，他当时只当是濒死幻觉，如今竟真的应验了。
“八千灵石！”苍梧宗弟子率先举牌。
“一万！”百花宫少宫主轻笑，金步摇晃得更欢。
李青锋垂眸端起茶盏，茶水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茶水倒映出他微翘的嘴角。这玉髓最多值三千灵石，那些大势力的人却争得面红耳赤——看来这双眼睛，能让他在拍卖会上少花不少冤枉钱。
“各位稍安勿躁，第二件拍品更了不得……”雅兰的声音还在继续，李青锋却听见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赤霄圣子也来了？我听说他昨日就到天海城了。”
“嘘！没看外面停着赤霄殿的云舟吗？那圣子可是化圣境大圆满，上回在苍澜秘境一人斩了七头上古凶兽……”
“可不是？听说他这次来，就为了最后的太古剑胚。那剑胚要是被他拍走，咱们这些小势力连汤都喝不着。”
李青锋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紧，骨节泛白。赤霄殿是东域第一大派，圣子楚无涯更是被称为“几百年内必成帝”的天才。他一个散修，拿什么和这样的存在争？
“叮——”茶盏底与桌案相碰的轻响惊得他回神。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那夕阳如血般艳丽，掌心的半块玉珏突然发烫，像有温热的气息顺着经脉往识海钻。那是青鸾留下的残魂印记，三万年了，从未如此清晰过。
“青鸾，再等等。”他低声呢喃，目光扫过台上还在竞价的众人，“就算赤霄圣子来了……这剑胚，我也要定了。”
雅兰的声音忽然拔高：“接下来，是今日第三件拍品……”
李青锋靠在椅背上，望着穹顶垂下的夜明珠，那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珏。他能感觉到，真正的重头戏，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