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好了价钱,青年人名字叫做阿巴。
李修缘需要给他二百文钱,今日阿巴可以任凭差遣。
这个价格,也说不上便宜。
按照阿巴的说法,它这里面是包括一些去到店铺里的折扣。
“这位小佛爷,可有想好有什么要买或者卖之物吗?我可认识汇丰楼的掌柜,我公子想在那里买卖,可以有额外的优惠给你。”
“先随便逛逛吧,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之物。”
阿巴只是随口一提,倒也并不在意李修缘是否答应。
如果是外面来的游客,一般都听说过汇丰楼的名声。
汇丰楼、层宝阁、信宝斋三家都是这潘园里首屈一指的铺子。
外面来的游客,一般都会选择这三家铺子的其中之一去逛逛。
毕竟名声在外,倒也不怕被宰。
只是最近汇丰楼的生意有些惨淡,像他们这等坊客,就算没拉来客人,只要多吆喝几句,都能领到赏钱。
至于生意惨淡的原因,他们这等身份之人自是无缘知晓。
只是在潘园里有着一个传闻,说是汇丰楼有一个大师傅带着人跑了,又在这潘园里新开了一家店,这才打击到了现在的汇丰楼。
走着走着,李修缘突然发现一道靓丽的倩影,看着很是熟悉。
“这不又是那一位贵妇人吗?不过她今天看着倒是不怎么开心。”
汇丰楼内,檀木柜台泛着暗光,三两位客人稀疏地散在各处。
贵妇人纤指划过账本,柳眉紧蹙,朱唇抿成一线。
时不时对着账本看上一眼。
旁边站着一位伙计,看见自家掌柜这副模样,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此处正是方才阿巴说的汇丰楼。
内里不说货物,但是货架就皆是上等红木所制,表面打磨得油润光亮,边角处雕着繁复的缠枝纹。
架上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式古玩珍品,古朴典雅,还有几卷泛黄的古籍字画,被小心翼翼地束在锦缎匣中。
只是,这些物件虽件件不俗,却莫名透着一股沉寂之气,似乎少了些被人细细赏玩的感觉。
汇丰楼背后的东家姓吕,站在柜台前的美妇正是他的妻子,也就被称为吕夫人。
她所烦躁的原因也不稀奇。
就是最近汇丰楼的客人越来越少了。
作为这台前的掌柜,为此忧心也是在所难免。
李修缘倒是没想到,这位贵妇竟然家里有着如此大的产业。
怪不得与我有缘....不对,是与佛门有缘。
见李修缘对着眼前的汇丰楼望了许久,旁边的阿巴便伸出手指着此楼,笑着说道。
“这位小佛爷既然对此有兴趣,不如就进去瞧一瞧?”
自己本就是打算来逛逛,也没什么目的,遇见能捡漏的地方也可,实在碰不上也就算了。
既然又是遇见了熟人,不如就进去看看,于是李修缘便同意了。
两人一起迈步,向汇丰楼走去。
“小和尚,是你呀。”见到来者,吕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可往日喜欢调戏李修缘的她,今日却有些提不上精神,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再次把目光收回。
见到吕夫人竟然这般模样,李修缘心里也不得泛起一丝好奇,便行了一礼,对着吕夫人开口:
“贫僧近日新学一心经可以帮人排忧解难,施主若是有什么烦恼,不妨说出来。”
吕夫人又看了李修缘一眼,自己这几天烦闷异常,确实是没有什么倾诉的对象。
想了想,对着李修缘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
“阿巴,你且在此等候,我与夫人去去就来。”
阿巴也乐得清闲,这位主顾看着就是好相与的,自己也不用多废口舌。
汇丰楼内部,依旧很大,李修缘也注意到,这内部多是卖一些丹药,而且包装异常精美。
李修缘跟着吕夫人,来到二楼一间雅室。
刚迈进去半只脚,两人便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动静。
回头望去,便看到一只黑靴从楼梯上下来,来者身穿白袍,看上去干净利落。
随后便是一阵急急忙忙的声音,来者尽力压制着身上的焦急,不断朝着站在楼上的人道歉:
“白师傅,此非我实意,还望恕罪。”
后面又跟了一位身穿白袍,扎着束发的男子,看着还算年轻,脸上有些烦躁,紧接着就是一句生气的怒话。
“你要是以后再这样,这丹堂日后就别进来了。怎么,看你这语气,难道是我说的不对?”
此人叫做白洋,就是汇丰楼丹堂新换的大师傅。
一副文人书生的模样,可是那嘴上一撇,就是愤世嫉俗也不为过。
吕夫人瞧见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微微皱了皱眉。
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任谁听了也会不舒服。
李修缘瞥了旁边的吕夫人一眼,便上前劝道:
“两位施主,稍安勿躁。佛说慈悲为怀......”
“你又是什么人?“白洋瞥了李修缘一眼,直接打断了他说的话。
“嗯?吕夫人。”
白洋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耐心和她解释起来。
“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只会吃干饭,在丹堂里做什么事都磨磨蹭蹭的。刚才不过是教训他们两句,还望夫人莫放在心上。”
吕夫人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教训下人这等事,我自是管不着。我要管的是这堂里的账目,你也知道我们汇丰楼,因为之前大师傅出走亏损不少。我认你做现在的大师傅,他人也是颇有微词。可你看看都干了些什么事,炼出来清心丹了吗?”
白杨经此一问,刚才看上去还是不可一世的脸,立刻耷拉下去。
最后在吕夫人注视下,拍起胸脯打包票:
“掌柜,再给我一个月,此事一定给您办成。”
李修缘方才从阿巴嘴里,得知了些许关于汇丰楼的传闻。
再结合三人的谈论,也差不多还原了事情原本的面貌。
汇丰楼、层宝阁、信宝斋三家能在潘园里一直有着屹立不倒的地位,自然是有些看家本领。
他们不只是来回颠倒那些古玩字画,还会自己炼制一些奇珍异宝。
汇丰楼里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颗名为清心丹的丹药。
此丹可凝心静气,消除业障,大幅度提升修炼时的效率。
可这不久前却出了一件怪事,有人在吃了清心丹以后,不但没有凝心静气,反倒变得走火入魔。
那人的家属还找上门来,汇丰楼几位掌柜拿着那瓶丹药看了半天,又让下人去查。
最后发现是炼制的环节有些纰漏。
原本丹堂的大师傅,也因此引咎辞职。
那位大师傅也没藏私,把丹方留了一份抄本,给了吕夫人。
大师傅的位置,就交到了现在的白洋手里。
但这么些日子来,白洋一直没能练出来这份清心丹。
也导致原本汇丰楼的地位逐渐滑落,眼瞅着就要一落千丈,吕夫人最近也是因此日夜揪心。
如若只是练不出来此份清心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可以炼制一些品质差一些,但也有此等功效的丹药。
可原来的大师傅,又在这潘园里开了一家小店,卖的也是清心丹。
这一下就让本就因此受影响的汇丰楼,更加雪上加霜。
另外,如此一来二去,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这大师傅藏了一手?
穿着白袍的两人相伴而行,很快又接着离去。
两人走了之后,吕夫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也瞧见了这汇丰楼的问题,不只是原先的招牌没得卖,就连内部也是难以言说。”
此事与他无关,李修缘自然也没有做老好人的打算。
看着眉头紧锁的吕夫人,也只能安慰几句。
关于刚才所见这些事,他是一句没提。
现在的他,可没资格插手这些事。
他也不清楚事情具体的弯弯绕绕,说多了只会惹人厌烦。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夫人应当放下这些,看破执着,痛苦自然减轻。刚才所见之事,小僧只会烂在肚子里,还请夫人放心。时辰不早了,小僧还约了他人,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李修缘递给她一串佛珠。
希望此物,能给她带来些许好运。
“这是小僧亲手开光的。见你我二人有缘,便赠与施主。”
吕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喜,望着李修缘的背影,一步步渐行渐远。
不过李修缘也没想到,就说上了几句话,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走到一半,林泉忽然叫住了旁边的白洋。
“白师傅,你可觉得掌柜这是又新招了一位师傅?这人看着也是小和尚,那原本的大师傅不必也是和尚出身......”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我迟早把你赶出去。”
白洋冷冷瞥了他一眼,眉间却也泛起一抹忧心。
也就剩一个月了。
从前他跟着做学徒,后又因天资尚可,被带到大师傅身边学了三年,自认是尽心尽力,服侍着大师傅,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大师傅也说会把此方传给他。
等他拿到了具体的丹方,亲自上手尝试了何止千百次,也没能亲自练出这个清心丹。
以前白洋都是跟着大师傅手底下练的,没察觉出什么,以为已经掌握了诀窍。
可这自己当了大师傅,也和以前大师傅安排他们一般,安排底下的人,却怎么也复现不出原来的丹药。
汇丰楼的东家也不会留着闲人,自己若是再拿不出一些成果,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自己从十几岁在汇丰楼打杂开始,一步一步摸爬滚打,从端茶倒水的小伙计到如今的大师傅。
他不愿意放弃如今的身份。
可眼下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他又从哪里练出来呢?
难道真如同这林泉所言,这大师傅做人不厚道,藏了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