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香槟塔折射出细碎金光，林星遥的工牌浸在酒液里，银杏叶吊坠与顾明川胸前的半片叶子终于拼成完整图案。远处传来顾老先生拐杖点地的声响，而顾明川的吻，正落在她工牌编号的最后一串数字上——那是二十年前，陆家嘴改造项目启动的日期。
“明川，跟我来。“顾老先生的声音如淬冰刀，林星遥看着顾明川的银丝眼镜在香槟塔前泛起冷光，突然想起他办公桌抽屉里那沓泛黄的医疗记录。
顶楼天台的风裹着黄浦江的腥气，顾老先生将拐杖重重杵地：“世纪广场的项目，该交给专业团队运营了。“
“父亲指的是二哥那种'专业'吗？“顾明川转动檀木珠，林星遥这才发现新换的佛珠里混着几颗琉璃材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比如偷设计稿、装窃听器，还是往穹顶塞炸弹？“
顾老先生的龙井杯盖磕在石桌上，清脆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夜鹭：“你母亲把股份留给了那个野丫头？“
林星遥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顾明川为何总在深夜凝视陆家嘴的天际线，原来那片他守护二十年的江南，从来不在设计图里。
“星遥不是野丫头。“顾明川突然摘下眼镜，林星遥看见他瞳孔里浮着细碎血丝，“她工牌上的编号，是母亲最后的心电图波段。“
夜风卷起满地银杏叶，顾老先生的轮椅突然转向林星遥：“林小姐，开个价吧。你要多少才肯离开明川？“
“父亲！“顾明川的檀木珠串应声而断，琉璃珠滚落天台边缘，“您没资格提她母亲！“
林星遥的后腰撞上冰冷的栏杆，她突然想起入职那天，前台小姐说顾工办公室有整面银杏叶标本墙。此刻，那些标本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光泽，像极了太平间里的尸检标本。
“顾先生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指尖拂过工牌上的银杏叶，“您当年否决的江南水乡方案，其实藏着整座城市的肺叶。“
顾老先生的茶杯僵在半空，林星遥继续道：“光伏伞阵的净化系统，用的是您夫人留下的空气算法。每片伞骨都是中空管道，连接着地下负氧离子发生器。“
顾明川的呼吸突然急促，林星遥转身面对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那些深夜加班时闻到的檀香，根本不是佛珠的味道，而是……“
“是母亲骨灰里的沉香木。“顾明川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烫得惊人，“星遥，看着我。“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泛起琥珀色，林星遥这才发现他眼尾有道极淡的疤，形状像被银杏叶划过。顾明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二十年前，母亲把骨灰混在沉香里，封进了世纪广场的地基。“
夜鹭的哀鸣划破夜空，顾老先生的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星遥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顾明澈为何要不择手段夺取项目——那片地基下，还埋着顾夫人留给小儿子的信托基金。
“明天来老宅。“顾老先生的声音像从坟墓里爬出来，“带上你的工牌。“
顾明川的檀木珠在指尖碾成齑粉，林星遥却笑了。她工牌挂绳缠住生锈的排水管那夜，早就把微型录音器藏在了银杏叶吊坠里。此刻，顾夫人温柔的声音正顺着蓝牙耳机钻进耳膜：“我的小川要活得像江南的雨，细密绵长，把腐朽都酿成春泥。“
老宅的檀木门吱呀作响，林星遥踩着满地银杏叶走进正厅。顾老先生坐在轮椅里，背后挂着幅泛黄的水墨江南，题款处赫然是顾夫人的名字。
“林小姐想不想听个故事？“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二十年前，有个女人为了保住丈夫的遗产，把亲生儿子送进精神病院。“
林星遥的指甲掐进掌心，顾明川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他腕间的琉璃珠硌得她生疼，却让她想起穹顶爆破那夜，顾明澈西装内袋露出的半张信笺。
“父亲该吃药了。“顾明川的声音比手术刀更冷，林星遥却按住他颤抖的手腕。她工牌上的银杏叶突然发烫，老宅的智能系统突然响起警报——湿度超标，自动启动新风系统。
当第一缕带着沉香味的空气涌入鼻腔时，林星遥突然明白顾夫人把骨灰封在地基的真正用意。她转身面对顾老先生，工牌在胸前摇晃：“您闻不到吗？这是顾夫人留给您的江南烟雨。“
顾老先生的龙井杯摔得粉碎，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翡翠扳指在挣扎中滚落林星遥脚边。她弯腰捡起时，看见扳指内圈刻着极小的“廿“字——正是顾夫人遗书里反复出现的日期。
“您早就知道对不对？“林星遥将扳指按在心电监护仪上，“知道明川每次犯病时，檀香里混着您的安眠药。“
顾明川突然踉跄后退，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碎片飞溅的瞬间，林星遥看见他后颈处有道狰狞的疤痕，形状像被银杏叶贯穿而过。
“那年母亲把我锁在精神病院，是二哥放火烧了病房。“顾明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江南的雨丝，“他以为烧死了我，就能独吞信托基金。“
老宅的警报声突然大作，林星遥的工牌开始发烫。她终于明白顾明澈为何要偷设计稿——那场大火根本没烧死顾明川，而是将他改造成了会呼吸的江南。此刻，整座老宅的空气系统都在响应她的工牌，将沉香与雨丝编织成网，困住了作恶半生的老人。
“你早就计划好了。“顾老先生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从她把骨灰埋进地基开始。“
林星遥没有回答，她只是摘下工牌，将银杏叶吊坠按在顾夫人遗像前。当第一滴雨落在琉璃瓦上时，她听见顾明川在身后轻笑：“母亲说，江南的雨能洗净所有罪孽。“
老宅的穹顶突然降下光影雨，顾老先生的心电图在雨声中渐渐拉直。林星遥转身时，看见顾明川的银丝眼镜片上，倒映着整片会呼吸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