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冰尸

黔东南的盘山公路在暴雨中扭曲如蛇,军用吉普碾过塌方区时,张思朔怀中的犀角罗盘突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割破她指尖,血珠坠在挡风玻璃上竟凝成卦象:"坎陷西南,当寻血饵。"

"停车!"我拽开车门冲进雨幕。

三十米外断崖处,半截残碑从泥石流中裸露,碑文"林仙借道"四字下压着片油纸——正是七岁生辰时包山楂糕的油纸,缺口齿痕与我当年咬下的形状严丝合缝。

赵绾绾的银针突然扎进碑底裂缝:"公子听!"针尾金铃的嗡鸣里,夹杂着青铜算珠碰撞的脆响。

苏南的战术匕首撬开青苔,暗格里蜷缩着九枚算珠,每颗都刻着天师府弟子的生辰。

"这是怀义师叔的算盘珠。"苏南抹去珠面泥污,"当年他带队进痋谷前,亲手拆散了这副算盘......"

循着算珠指引深入溶洞时,水生突然踉跄跪地。

他裤脚缠满红丝,工兵铲劈开的岩缝里涌出翡翠色蜜浆——裹在黏液中沉浮的,赫然是算盘缺失的第十枚珠子,珠面"癸卯七月初七"的刻痕正与我掌心血共鸣。

"血线痋在引路。"赵绾绾的金针截断红丝,菌丝从断口疯长成网,"公子,它要带我们去......"

暗河尽头豁然是座苗寨废墟。

祭坛中央的古井被九具青铜椁环抱,椁盖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桃木钉。

张思朔的桃木剑刚触到棺椁,钉帽突然浮现雷纹——竟与我背上的周天雷图完全一致!

"坎离移位!"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震位木桩。

三百条痋虫从桩底钻出,虫尸在空中拼出父亲潦草的字迹:"阵眼在井下,开棺者死。"

撬开井口青石板时,腐臭味混着异香扑面而来。

十八具金丝楠木棺竖立井中,每具棺内都伸出青铜锁链,链头拴着块带血的玉牌——正是天师府内门弟子信物!

"锁链连的是周天雷阵。"

赵绾绾指尖抚过链身凹槽,"本该镇在伏魔殿地脉的阵法,竟被移到这里养痋......"

苏南的战术手电突然照向井壁。

蜂窝状的孔洞里嵌满陶瓮,瓮口桃木钉上刻着生辰八字。

当手电光扫过"癸卯七月初七"的桃木钉时,我怀中的虺玉突然发烫——玉纹与钉帽符咒拼成完整的衔尾蛇图腾!

"退后!"张思朔燃起三清符掷向井底。

火光映亮棺椁底部的瞬间,我们同时倒吸冷气——九具棺底皆刻着逆八卦,卦心处用尸油写着"张怀义封"!

暴雨冲垮井壁时,青铜锁链突然绷直。

我们拽着锁链滑向地缝深处,落脚处竟是冰窟。

洞顶垂落的冰棱里封着具青年尸体,道袍五雷纹下隐约可见青黑色蛇鳞。

"他颈后有东西!"水生抡铲砸向冰柱。

冰屑纷飞中,尸身颈后浮现衔尾蛇刺青——与赵绾绾的一模一样!刺青中心钉着半截烟杆,烟嘴处卡着的玉珏正是父亲遗物缺失的那角。

赵绾绾突然呕出黑血,金蚕蛊在她袖中疯狂抽搐:"公子...这是我的痋纹!"她撕开衣襟,心口处浮现冰尸同款刺青。

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猛然炸开:父亲将婴孩按在青铜鼎上,鼎身映出黑袍人往鼎中投入玉珏的画面。

那玉珏裂成两半,半块嵌进婴孩心口,半块...

"在你这里。"我攥紧冰尸颈后的玉珏,雷纹顺着锁链灌入冰层。

整座冰窟浮现血色经络图,与赵绾绾心口的刺青彻底重合!

冰屑簌簌砸在青铜锁链上,赵绾绾指尖死死抠进岩缝:"公子...刺青在吞噬金蚕蛊!"

她道袍前襟已被黑血浸透,心口处的衔尾蛇纹路正与冰尸颈后的刺青同步搏动。

"坎位石台!"我挥剑斩断缠在她脚踝的菌丝。

雷光扫过冰尸的刹那,尸身道袍突然自燃,露出脊背上完整的周天雷图——图中震宫位置,赫然缺失了当年我打碎的那枚算珠!

"哥!"张思朔突然将桃木剑插入冰面,剑穗上坠着的青铜铃疯狂震颤,"冰层下有东西在移动!"

水生抡起工兵铲猛砸震位冰面。

冰碴飞溅中,半块青铜罗盘破冰而出,盘面磁针正指向冰尸心口。

苏南的战术匕首突然脱手扎向罗盘:"小心磁暴!"匕首触及盘面的瞬间,整座冰窟浮现出血色经络,与赵绾绾痉挛的身体完全重叠。

"是活体痋图..."赵绾绾咳着血沫抓住我手腕,"刺青在复制冰窟地脉..."她突然瞪大双眼,灰瞳里映出冰尸微翘的嘴角。

"退到离位!"我反手甩出三张雷符封住冰尸七窍。

符纸燃尽的刹那,冰尸胸腔突然塌陷,数百只青铜算珠从肋骨间迸射而出——正是父亲书房失踪的那副算盘!

算珠在空中碰撞出诡异旋律,张思朔突然捂住耳朵:"是《安魂咒》的变调!"

她袖中抖落的犀角符尚未点燃,珠群已凝成父亲虚影:"晦娃子...带算盘去老烟墩..."

虚影突然扭曲,冰窟顶部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

巨冰如陨石砸落,水生怒吼着用后背抵住下坠的冰锥:"小晦哥!东北角有暗河!"

暗河入口被冰凌封成狭缝,苏南的爆破索刚贴上门形冰面,赵绾绾颈后的刺青突然渗出黑血:

"不可!冰里有痋茧!"她银针划破掌心,血珠甩在冰面的瞬间,三百枚桃木钉从冰层破出——每根钉帽都刻着"癸卯七月初七"!

"踩着钉阵走!"我拽起虚弱的赵绾绾纵身跃起。

钉尖触及鞋底的刹那,冰层下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最后瞥见冰窟全貌时,整面冰壁浮现出巨大的衔尾蛇图腾,蛇眼处嵌着半块油纸——正是包山楂糕的那张!

暗河湍急如瀑,腐臭味混着铁锈气灌满鼻腔。

张思朔的桃木剑插在岩缝里才勉强稳住身形:"水里有东西在拽我的脚!"

战术手电扫过水面,密密麻麻的青铜算珠在激流中沉浮。

赵绾绾的金针突然扎进我虎口:"公子看珠面!"湍流中所有算珠都转向同一方向,珠面"三"字在幽光里泛着血渍。

"是老鼠打洞的答案..."我攥紧从冰尸身上扯下的半块玉珏,"当年父亲说,数理通阴阳——"玉珏触及水流的瞬间,前方赫然出现三道岔口,水纹在岩壁投射出清晰的卦象:坎、艮、震。

苏南突然拽住我的背包带:"右侧水道飘着烟丝!"

手电光束尽头,几缕金黄色的烟丝粘在钟乳石上,旱烟味混着血腥气丝丝缕缕飘来。

正是父亲惯抽的关东老烟叶。

"走水路!"水生抡铲劈开拦路浮木。木屑纷飞中,九具缠满水草的青铜棺卡在震位水道,棺盖缝隙垂落的红绳系着天师府腰牌——最新那枚刻着玄清的名字!

"坎离易位!"张思朔的惊呼被浪涛吞没。

水流突然倒卷,所有青铜棺调转方向。

赵绾绾染血的指尖抚过棺面卦纹:"公子...这是痋术逆转的引魂阵..."

她话音未落,最后那具棺材轰然开启。

腐尸手中紧握的烟杆,正指向洞顶蜂窝状的卦图——图中央缺失的玉珏形状,与我手中的半块严丝合缝!

尸手中的烟杆在战术手电下泛着幽光,烟锅处凝结的黑色膏状物散发着我熟悉的旱烟味。

我伸手欲取,赵绾绾的金针突然钉住我手腕:"公子且慢!烟嘴嵌着痋卵!"

针尖挑破的瞬间,墨绿色粘液从黄铜烟嘴里渗出,裹着三粒芝麻大的虫卵。

张思朔的桃木剑立即燃起符火:"是子母连心痋的孕卵!"火焰触及虫卵时,整具腐尸突然痉挛,脊椎处钻出条双头蜈蚣——虫背上"癸卯七月初七"的刻痕正渗出血珠。

"坎位封棺!"我引动雷诀劈向棺椁。

电光炸响的刹那,烟杆尾端"咔嗒"弹开暗格,半卷丝帛飘落水中。苏南的战术匕首精准挑住帛书,泛黄的绢面上现出父亲潦草笔迹:

晦儿亲启。

烟墩寨下埋九鼎。

三长两短叩石狮。

开者非人。

水纹忽然扭曲,承载青铜棺的暗河支流竟开始倒流。

"抓紧锁链!"

水生怒吼着将工兵铲卡进岩缝。

逆流的河水裹挟棺椁撞向洞顶,蜂窝状的卦图应声碎裂——缺失玉珏的位置,赫然露出只琥珀色的蛇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