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流涌动
-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 落红声旻
- 2203字
- 2025-04-26 13:29:09
厅中灯火通明,范廷献与白启明早已落座主位。几名苏州行商、帮主、行头依次围坐左右,觥筹交错间,笑语如潮。
县衙捕头凌盛此时站于范廷献背后,双目如炬,神情冷肃,显是防护密布、寸步不离。
忽有蒙纱侍女盈盈而来,奉上茶盏。白启明接过茶时,微皱了皱眉——那女子眼生却又似曾相识。他侧目望去,却见知府大人正闭目抿茶,也不好多看,心中虽疑,只得作罢。
张辅此时坐于角落,眼神却不离主位。正欲观察范廷献神色,忽见一道人影从身旁掠过,极快极轻,感觉似乎最近见过。
他猛一侧头,只见背影掠入帘后,不见其人。
“这身影……”
他心中一动,尚未细思。
范廷献已放下茶盏,忽然开口,语带笑意,语调却不见温度:
“最近的苏州府,确实比十年前好多了。”
此言一出,厅中一静,而后轰然大笑。
白启明第一个拍手,大声笑道:
“范大人言之极是!当年若非您秉公执法、亲手举报文家一党,苏州府哪有今日这等风清气正?我等百姓,感恩不尽啊!”
厅中应声附和之声如潮,有人高呼“范公清廉”、也有人举盏祝寿,恭维之语不绝于耳。
“听说这回的花魁,好像就是文简之的孙女啊……”
人群中有低声议论传出,声音不高,却如夜风吹灯,瞬间引动几许暗潮。
范廷献听得此言,面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未语先咳,轻轻两声。
四座顿时安静下来,方才喧哗如潮的厅堂,如被冷风一扫,唯余杯盏轻响。
白启明见状,适时上前,举盏笑道:
“诸位文友贤客,今夜之宴,乃为花楼新魁文鸢小姐登台设席。白某幸邀各位共襄,尤得范大人屈临,实是此楼之幸。”
厅下鼓掌连连,应者如云。
白启明见气氛初成,又笑道:
“不过,为添些趣味,白某特设一小环节:今晚在座各位才子,每人献诗一首,花魁小姐将于所心仪之作中登台——若谁之诗得花魁首肯,便是苏州一时文名,花楼立传。”
此言一出,楼下骚动更甚,文士、商贾、书生、教头纷纷摩拳擦掌,笑言“今夜可不能空手归”,更有人已提笔磨墨,按剑待作。
张辅坐于偏席,眉头微皱。
他不识苏州诗派,但却知,这一场雅集不过是纸上的刀兵。若文鸢要说什么,这一首诗,便是她开口的方式。
张辅正犹豫着是否应试登台,忽觉身侧一沉,一名大汉不声不响地坐到了他旁边。
那人胡茬满面,衣袍粗旧,乍看不过是个混迹风月场的粗客。但当他抬头一笑,张辅却猛地一愣。
“是你……你这个小贼!”
来人正是刚才在街口撞了他,顺走王连腰牌的中年汉子。
对方咧嘴一笑,低声道:“好眼力,果然是王连那厮教出来的。”
说着,他略一抬袖,袍下铜腰牌一角微露,光华一闪即收。
张辅看得分明,心下大震。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低声问。
那人淡淡道:“既然你认得那腰牌,想必也猜到了我是谁。”
张辅迟疑片刻,压低声音:“……你是锦衣卫?”
“是。”那人轻轻哼了一声,“但跟你们这些京里的飞鱼服可不一样。我们这苏州镇抚司,才是真正日夜操劳,盯人、盯账、盯命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与自嘲,却并无炫耀。
张辅拱手一礼,低声道:“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随手抄起桌上一盏酒,仰头一饮,神色自若,笑道:
“秦风,苏州镇抚司副百户。差事虽不比从前,如今归我,倒也落得清闲。只不过——今晚这席,怕是清不了太久的闲。”
张辅微微皱眉:“秦前辈,您找我何事?”
秦风将盏一放,声音也低了些:
“小子,我得和今晚那位‘花魁小姐’单独谈一谈。”
他顿了顿,瞥了眼主台方向,似笑非笑地道:
“不过这位花魁,出身不凡,价也不便宜。我这副百户的俸银,怕还请不起她看我一眼。”
张辅耸耸肩:“那您找错人了,我也没银子。听说今晚初魁登台,没个百八十两,连眼神都买不来。”
“嘿,我知道你没钱。”秦风一拍他肩膀,“但你有年轻,有脸,还有机会登台赋诗。咱俩换个法子——你替我搏得她一面之缘,我把我们镇抚司查到的‘范大人’私账动向,一并告诉你。再加上王连的腰牌,还你,如何?”
张辅轻轻吸了口气,目光投向台上——已有三位文人依次登台,咏花、咏雪、咏月,皆是熟词滥调,却引得哄堂一笑。
他皱眉低声道:“问题是……我连那位花魁小姐到底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秦风侧头看他,忽地低声一笑:
“年轻人,想查案,就得会猜人心。”
张辅随即让侍女拿来纸笔,侍女来到身边,张辅抬眼一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没想到侍女的面纱之下竟然是柏如晦。
张辅震惊的看着她,而柏如晦也笑盈盈的看着他。
张辅没多说什么,而这一切被秦风看在眼里。
张辅没有犹豫,抬笔写道:
《夜雪赋》
一纸浮名雪里深,
弦歌不抵冷灰心。
镜中自照非娇色,
井下还藏未了音。
愿借今宵杯里月,
换来他年雪中针。
春风莫笑人间事,
听我吹箫便出林。
秦风扫了一眼张辅纸上的草诗,皱眉摇头:
“我这粗人都能看出来——你这诗啊,没骨,没气,没劲。想进花魁眼,怕是难。”
张辅也自知不佳,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一声。
“秦前辈不也说过么?查案要懂猜人心。”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张纸,又看了看坐在身后的柏如晦,眼中似有一丝沉郁与不甘。
轻叹一声,低声道:“再给我拿一张纸。”
秦风抬眼,笑意重生:“又有思路了?”
张辅却没答他,只缓缓道:“这首,不是为花魁写的。”
他执笔的手指微紧,语气低缓却笃定:“我是为——她而作。”
张辅说着,目光扫过柏如晦。那一刻,后者微微一愣,眼神中忽有波澜。
秦风却愣了一下:“你疯了吧?她喜欢你的诗有什么用啊?!”
“我不打算自己登台。”张辅放下笔,淡淡道,“她上去就好。”
秦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轻声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时确实不宜露面。”
柏如晦微张红唇,欲言又止。可张辅已落笔,锋走龙蛇,心有所托,字字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