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膳完后。
苏震岳,挥手示意下人收拾碗筷,随即,一把拉住沈既白的手腕。
“侄儿,方才那局不算,再来一局!”他浓眉一挑,嗓音浑厚,“老夫方才大意了,这次定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沈既白无奈一笑,还未答话,一旁的苏夙璃便跺了跺脚。
“爹爹!你们还要下多久?”
苏震岳回头,见女儿双眼圆睁,粉腮微鼓,不由得哈哈大笑。
“女儿呀,爹爹就再借他一会儿,等下就还你!”
“爹爹!我不理你了!”
苏夙璃,羞恼地一跺脚。
她转身便走,只留下一缕茉莉香风。
沈既白,此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就被苏震岳,一把拽住袖子就大步往书房拖去。
“来来来,再战一局!”
书房内,沉香袅袅,窗外夕阳斜照,映得棋盘泛着温润光泽。
苏震岳执黑先行,一子落下,气势如虹,直取天元。
沈既白微微一笑。
他执白子轻叩,落在边角处看似退让,实则暗藏锋芒。
“侄儿,你这步棋,可不够狠啊!”
苏震岳,眼睛微眯。
他执黑子再落,攻势如潮。
沈既白故作沉吟,指尖白子轻转,故意露出一丝破绽。
苏震岳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机会。
他持黑子如刀,直插白棋腹地。
“哈哈!侄儿,你这块棋要没了!”
苏震岳大笑,黑子连珠,步步紧逼。
沈既白佯装懊恼,轻叹一声。
“伯父棋艺精湛,小侄难以招架。”
苏震岳得意洋洋,黑子再落,彻底围杀白棋大龙。
沈既白“无奈”投子认负。
他拱手道:“伯父棋高一着,小侄甘拜下风。”
“哈哈哈!侄儿,你终于马失前蹄了!”
苏震岳拍案大笑,胡须颤动,眼中尽是得意。
沈既白低头抿唇,心中暗笑。
“伯父,您可不知道,我是让着您的,否则这局怕是要下到明日……”
正此时,房门“砰”地被推开。
苏夙璃气鼓鼓地站在门口,杏眸含嗔。
“爹爹!你说借一会儿,这都几个时辰了?娘亲叫用晚膳了!”
苏震岳笑容一滞。
“女儿,爹爹知道了,这就来……”
苏夙璃,轻哼一声后转身便走,连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书房内,沈既白与苏震岳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尴尬一笑。
“走,用膳去。”
苏震岳干咳一声,大步迈出。
晚膳过后,苏夙璃兴致勃勃地拉着沈既白的袖子。
“沈大哥,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苏震岳刚想开口阻拦。
他却见,自家女儿柳眉一竖,红唇微抿,一副“你敢拒绝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见状苏震岳,顿时气势一弱,轻咳一声,起身拍了拍沈既白的肩膀。
“侄儿,帮老夫看着她点,别让她胡闹。”
沈既白连忙拱手。
“伯父放心。”
苏震岳点点头,转身回了书房,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旁苏思安见到苏震岳离开时,他便从席间跳起来。
“我也要去!”
“思安!”
苏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
“回去温书,否则,”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书房方向,“你爹最近正愁没人陪他练手呢。”
苏思安顿时蔫了。
随即,他就被苏夫人往外拉走,其余下人见状,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厅内,只剩沈既白与苏夙璃二人。
少女狡黠一笑。
她忽然提起裙摆,小跑着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沈大哥,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踪影。
沈既白无奈摇头,负手而立,静候片刻。
等了一会后,厅门突然被推开。
沈既白突然见到一名“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身穿靛蓝锦袍,腰间悬着一柄装饰用的短剑,乍一看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只是他那肌肤莹白如玉,唇红齿白,美得近乎张扬。
“这位兄台——”苏夙璃压着嗓子。
“可有兴致同游夜市?”
沈既白忍俊不禁,屈指轻敲她额头。
“夙璃,你这模样走出去,怕是连三岁孩童都看得出是个姑娘。”
苏夙璃顿时泄了气。
“那怎么办?”
沈既白略一沉吟。
“走,我帮你改一改妆容,保管旁人认不出来。”
“真的?”
苏夙璃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拽住他的手腕。
“那去我房里!”
“慢些,当心摔着!”
沈既白,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哭笑不得地跟上。
穿过几道回廊,二人停在一间雕花木门前。
苏夙璃忽然红了脸,指尖绞着衣带,声如蚊呐:“这、这是我第一次带男子进来……”
沈既白,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
“若不方便,我去取些脂粉来,在外头帮你……”他话音未落。
“不行!”
苏夙璃一急,直接推开门,拽着他跨过门槛。
“你、你进来就是!”
踏入闺房的刹那,沈既白微微一怔。
“看、看什么看!”
苏夙璃,耳根通红。
她手忙脚乱,把床上的布偶塞进被子,又用袖子抹了抹书案上的墨渍。
“我平时很整齐的!只是今日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既白眼底漾起笑意。
“很可爱。”
苏夙璃脸更红了,一把将他按在妆台前:“快、快帮我易容!”
闻言沈既白,执起眉笔,他指尖轻托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此时的苏夙璃屏住呼吸,她忍不住偷瞄近在咫尺的俊脸,却见他神色专注,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别动。”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苏夙璃立刻僵住,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了。”
他退后一步,将铜镜推到她面前。
苏夙璃,这时只见镜中的“少年”剑眉星目,唇角微须,虽仍显俊秀,却再无女儿娇态。
苏夙璃,瞪大眼睛,猛地跳起来转了个圈。
“天啊!沈大哥你太厉害了!”
她兴奋地拽住沈既白的手。
“走走走!现在谁都认不出我是女子!”
沈既白,任由她拉着往外跑,摇头轻笑。
西城长街灯火如昼。
苏夙璃,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凑到各个摊贩前瞧个新鲜,可她没注意到,自他们踏入街市时,沿途的少女少妇们便频频侧目,绢帕掩唇,窃窃私语。
“快看那两位公子!”
一名梳着双鬟髻的少女拽着同伴的袖子。
“前面那位生得也太俊俏了,就是身量纤细了些……”
“我倒觉得后面那位更出众。”
一旁的少妇摇着团扇,眼波流转。
“眉目如画,气度沉稳,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议论声飘入耳中,沈既白暗自好笑。
苏夙璃不久后,便停在一处首饰摊前,目光黏在一支木簪上挪不开眼,她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荷包时,忽然僵住,出门太急竟忘了带银子!
“苏公子看上哪个簪子了?”沈既白负手踱到她身后,故意拖长声调,“莫非是要送给哪家相中的小娘子?”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压低嗓音。
“不如指出来,让在下帮你掌掌眼?”
苏夙璃猛地转头,杏眸圆睁,颊边飞红,连粘着的小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
“哦?”沈既白挑眉。
“那苏公子为何对女儿家的首饰这般上心?”
“我……”她一时语塞,忽然灵机一动,拽住他的袖子往摊前一扯,“既然沈公子眼力好,不如帮我挑一支?”
沈既白,见她真要恼了,他见好就收。目光扫过摊位,径直拿起那支茉莉木簪。
“我看这个就不错。”指尖轻抚过雕花,“花瓣层叠却不繁复,珍珠点缀也恰到好处。”
苏夙璃眼睛一亮,又强压着欢喜别过脸:“勉、勉强入眼吧。”
“那在下帮苏公子付了?”
“算你识相!”
她一把抢过木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还不快给钱!”
沈既白摇头失笑,转向摊主。
“老伯,这簪子多少银钱?”
“公子好眼力!”白发摊主笑眯眯道,“这是小老儿自己雕的,不值几个钱,五文钱就好。”
“一两银子,不必找了。”
沈既白,从腰间荷包取出一块碎银抛在摊上,他却在转身时,迅速瞥见摊角两支并蒂莲木簪,一支莲瓣舒展,一支含羞半阖,恰似一对。
沈既白眸光微动,趁苏夙璃低头把玩新簪时,飞快抓起那对木簪,又掏出二两银子。
“这两支我也要了。”
“使不得!”
老摊主慌忙推拒。
“方才的银子已够买下整个摊子了!”
“就当存在您这儿。”说完,沈既白,将木簪揣入袖中,他瞥见苏夙璃已蹦跳着走向糖画摊,匆匆拱手。
“多谢老伯。”
话音刚落,沈既白,连忙追上了上去。
苏夙璃,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忽然她就在一栋楼阁前停下,大门上悬着金丝楠木匾。上面题着“如意楼”三个大字。
她只见门前,四名绮罗女子执绢帕而立,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这地方好生热闹。”
此刻,沈既白也跟了上来,见到了如意楼三个字就一愣,他脑中记忆,闪回二个月前的事情来,当时和胖子喝酒,被秀才调侃后,酒微醺时当时念了一首诗和一首词与被众女子追出来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
苏夙璃往向沈既白时,见他望着“如意楼”在发愣,她就走到跟前拽了拽他衣角。
“沈大哥,你发什么愣呢?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沈既白被拽回过神,正要开口。
站在“如意楼”门前的杏红纱裙女子忽然掩唇惊呼。
“呀!这不是沈公子吗?”
四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当真是沈公子!”绿衣女子眼波盈盈,“两个月不见,公子愈发俊朗了。”
“咦,这位小郎君生得也标致,”鹅黄衫子的姑娘执帕轻点苏夙璃肩头,“沈公子不给我们引见引见?”
沈既白后背发凉,硬着头皮拱手:“这位是...苏公子。”
“苏公子~”女子们娇笑着围上来,香风扑面,“可要进去坐坐?里面可热闹了……”
她们早瞧出这“苏公子”是个雏儿了,“哪有正经郎君,会盯着青楼牌匾满眼好奇?”
“好呀!”
此刻,苏夙璃哪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自幼被养在深闺,头回出门便撞见地痞,幸得沈既白相救。她此刻见楼内灯火辉煌,又莫名的好奇,当即点头。
“等等——”
沈既白伸手欲拦,却见苏夙璃已经跨过门槛。
“沈公子~”
杏红纱裙的女子掩唇轻笑。
“人都进去了,您还杵着作甚?”
他闭了闭眼,终是抹了把脸,在女子们促狭的目光中,垂头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