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沈既白,仍沉浸在萧玉书的话中,思绪翻涌。
姬千纱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她身着嫁衣,眉眼如画,唇角含笑,却又在锦州城破那夜,被骨箭贯穿心口,鲜血染红嫁衣……
“白哥儿?”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膀,沈既白猛然回神。
他抬头对上萧玉书探究的目光。
萧玉书,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可当他感知到沈既白,周身流转的气机时,瞳孔骤然一缩。
“一夜之间,这小子竟从淬体境突破至通脉境?!”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
他只是,轻咳一声,转头对柳疏影道:“疏影,你先收拾东西,一会和爹爹回府,爹和这小子出去走走。”
柳疏影一怔,下意识看向沈既白,见他点头,才轻咬下唇,低声道:“好……”
萧玉书,见她这般模样,摇头失笑:“放心,爹不会为难他。”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到院门时,回头给了沈既白,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既白会意,快步跟上。
院外,长街寂静,晨雾未散。
萧玉书,负手而立,青衫在微风中轻扬。他侧目看向沈既白,唇角微勾:“小子,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本事。”
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青烟般飘然而起,眨眼间已跃上三丈高的屋顶,衣袂翻飞间,竟无半点声响。
沈既白,目光一凝,体内《混元周天功》骤然运转,第一层罡气自丹田涌出,足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嗖——”
风声在耳畔呼啸,沈既白,踏过青瓦,身形如电,可前方的萧玉书,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任凭他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拉近半分。
“第一层不够……”
沈既白,眼神一沉,体内真元再转,第二层功法轰然爆发!
“轰!”
他脚下青瓦寸寸碎裂,身形速度陡增,如一道残影掠过屋脊,可即便如此,萧玉书的身影依旧在前方不紧不慢地飘着,甚至还有余裕回头冲他笑了笑。
“还追不上?”
沈既白咬牙,眼中战意更盛。
“那就……第三层!”
“砰——!”
他周身罡气猛然炸开,脚下屋顶轰然塌陷,整个人如流星般破空而出,速度竟比先前快了三倍不止!
“好小子!”
萧玉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大笑一声,袖袍一振,身形骤然加速,如一道青色闪电划破长空!
此时城内,无数高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追逐惊动。
“那是……镇幽司的萧千户?”
茶楼顶端,一名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眯眼望去,啧啧称奇:“后面那小子是谁?”
“通脉境初期,却有这般速度……”另一处高阁上,一名白发老者捋须沉吟,“此子不凡。”
街道上,百姓们仰头张望,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飞鸟般掠过屋檐,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只余衣袂翻飞的残影。
城墙处,守城副将正翘着腿喝茶,忽听破空声袭来,抬头一看,顿时拍案怒骂: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城内施展轻功?!”
他猛地起身,正要下令拦截,可当看清前方那道青衫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玉面阎王——萧玉书!
副将冷汗涔涔,连忙作揖行礼,头都不敢抬。
一旁的小兵憋着笑,小声嘀咕:“大人,您刚才不是说……要好好教训一番吗?”
副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故作镇定地哼起了小曲。
城外十里湖,碧波荡漾,晨雾缭绕。
萧玉书,负手立于湖畔,青衫随风轻扬,神色悠然。
十五分钟后,沈既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远处。
他气息微乱,额头沁汗,可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萧玉书转身,唇角微勾:“不错,能追到这里,证明你通脉初期差不多赶上其他的中期的实力了。”
沈既白平复呼吸,抱拳道:“伯父身法超凡,晚辈佩服。”
萧玉书轻笑,目光深邃:“你可知,我刚才用了几成功力?”
沈既白一怔。
萧玉书折扇轻摇,缓缓吐出两个字:
“没到一成。”
沈既白闻言一怔。
萧玉书见到他在发愣时。
“你先恢复体内一会我要需要试一试的手中功”
闻言沈既白,立即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闭目调息。《混元周天功》在体内运转,周身泛起淡淡青光,如薄雾般缭绕。湖面微风拂过,掀起细微涟漪,映着他沉静的面容。
半炷香后,他缓缓睁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已然平稳。
“伯父,我好了。”
萧玉书折扇一合,唇角微扬:“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沈既白起身,郑重作揖。
礼未毕,他身形已动!
第一层罡气骤然爆发,右拳如龙出海,直袭萧玉书面门。拳风刚猛,撕裂空气,发出“嗤”的锐响。
萧玉书却只是轻笑,左手负于身后,右手随意一抬——
“啪!”
拳掌相触,劲风炸开,吹得湖畔青草伏地。沈既白只觉拳劲如泥牛入海,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化去。
他眼神一凝,变招再攻!
“周天劲·崩山!”
第二层功法催动,拳势陡然沉重,如巨锤砸落。萧玉书眉梢微挑,依旧单掌相迎,却在接触瞬间手腕一旋。
“嗡!”
沈既白的拳劲竟被带偏,整个人不由自主踉跄半步。湖面“哗啦”一声,被逸散的罡气激起三尺浪花。
“力道尚可,但太直。”萧玉书点评道,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退。
沈既白沉喝一声,第三层功法全力运转!
他足踏八卦,身形忽左忽右,拳掌腿膝如暴雨倾泻:
右拳刚出,左掌已斜劈颈侧;
膝撞未至,足尖又撩向丹田;
每一击都裹挟着混元罡气,青芒如电,在晨雾中划出璀璨轨迹。
萧玉书却始终单手应对——
掌如流云,拂开重拳;
指若拈花,点散腿风;
袖袍翻卷间,将狂暴攻势尽数化解。
“轰!”
沈既白一记鞭腿扫向太阳穴,萧玉书终于后退半步,右手成爪扣住其脚踝,顺势一甩。
“哗啦啦!”
沈既白,整个人倒飞出去,却在空中拧身变向,双足连踏水面,激起一串晶莹水珠。
他借力折返,双掌合十如刀,青光凝成三尺气刃——
“周天斩!”
萧玉书,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许,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明察秋毫”四字金芒大盛。
“铿!”
气刃斩在扇骨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湖面轰然炸开,漫天水雾中,萧玉书的声音悠悠传来:
“三层已见火候,但...”
他忽然旋身,扇沿如刀横切——
“嘭!”
沈既白,胸口如遭雷击,倒飞数丈,却在落地前被一股柔劲托住。
萧玉书,收扇轻笑:“...还差三分收放自如。”
沈既白稳住身形,望向萧玉书的眼中既有敬佩,又带着几分困惑。
“伯父,您如今的境界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忍不住问道,“我已然全力出手,却连逼您用出双手都做不到。”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您究竟是修道者,还是武修?当日镇幽司书房内,您布下的‘禁言阵’分明是道门手段......”
萧玉书“唰”地展开折扇,扇面上“明察秋毫”四字在晨光中泛着淡淡金芒。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我走的是武道双修之路。”
“武道已达玄罡境巅峰,修道则停留在筑基初期。”他轻叹一声,“年轻时心高气傲,自以为能二者兼修,超越同辈。可惜......”扇骨在掌心轻轻一敲,“后来才发现,武道与道法终究难以兼容。若要突破更高境界,必须有所取舍。”
沈既白若有所思:“所以您选择了专修武道?”
“不错。”萧玉书颔首,“若非当年执意双修,如今也不至于被你苏伯父压过一个大境界。”
提到苏震岳,沈既白顺势问道:“那苏伯父和陈伯父......”
“苏老鬼是天人境初期巅峰的武修。”萧玉书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差距颇为介怀,“至于陈铁蛋......”他忽然压低声音,“那老狐狸是金丹境中期的修道者。”
话锋一转,萧玉书神色严肃起来:“昨夜我已与疏影说过,要她暂回萧府居住。”他直视沈既白的眼睛,“我现在,是认可你是我萧家女婿,不过也要待你们正式拜堂后,再搬回来不迟。这样对你、对她都好,你可明白?”
沈既白郑重点头:“疏影方才在房内已与我提过。伯父放心,侄儿明白其中道理,不会让外人说闲话。”他顿了顿,声音坚定:“待千纱归来,我与她商议过后,必定三书六礼,风风光光迎娶疏影过门。”
听了沈既白话后,萧玉书满意点了点头。
回到小院时,两辆黑漆平顶马车已停在门外,六名萧府护院肃立两侧,两名丫鬟捧着鎏金妆奁静候。
“搬吧。”萧玉书挥了挥扇子。
护院们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将柳疏影的箱笼细软搬抬一空。沈既白站在廊下,看着生活了两年的小院渐渐变得空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小姐,该上车了。”绿衣丫鬟轻声提醒。
柳疏影,眼眶通红,死死攥着袖口:“白哥儿......”她声音发颤,“床榻上有两件新做的衣裳,你......你记得试试......”话未说完,泪珠已扑簌簌滚落。
沈既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了眼萧玉书:“伯父,容我与疏影单独说几句话。”
萧玉书,了然地背过身去,扇面遮住了上扬的嘴角。
院门“吱呀”关闭。
片刻后,当沈既白重新开门时,身后的柳疏影虽仍眼眶泛红,双颊却染着霞色,连耳垂都红得剔透。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马车,竟不用丫鬟搀扶,逃也似地钻进了车厢。
萧玉书瞥见女儿绯红的耳根,又看了眼沈既白微微湿润的唇角,无奈摇头:“年轻真好啊......”
他收起折扇,正色道:“方才说的事,你要早做准备。”说罢转身登车。
随即马夫,对着马背扬手一鞭,“驾”的一声,马车碾着青石板渐行渐远。
沈既白望着,消失在街角的车影,长叹一声。转身回屋时,忽觉唇上还残留着桂花的甜香。
卧房内,两件靛青色长衫整齐叠放在榻上。
沈既白,伸手抚摸衣襟内袋时,忽然掉出个杏色香囊拾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交颈鸳鸯,旁边还缀着行小字:
“白首不相离”
他忽然笑出声。
“这丫头的绣工,还是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