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冷杉林间流淌,阿莱赤脚踏过覆满青苔的岩石。五月的萤火花在露水中舒展花瓣,在他脚踝留下荧蓝色的光痕。这是森林之子特有的标记——被狐狸养大的男孩,总是比常人更懂得聆听露珠坠落的声音。
“阿莱!西边的晨露溪!“渡鸦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黑羽间抖落的星屑在雾气中闪烁。少年立刻调转方向,藤编的采药筐在身后轻晃,筐里装着给狐狸妈妈治疗眼疾的月见草。
溪水在卵石间叮咚作响,阿莱却突然停住脚步。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味,不是新鲜血液的腥甜,而是某种古老金属在岁月中腐朽的气息。他的手指无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有块蝶形胎记正在发烫。
拨开垂落的紫藤花帘,阿莱的瞳孔骤然收缩。晨露溪畔的芦苇丛里,一匹独角兽侧卧在血泊中。它银色的长角本该像初春的冰棱般剔透,此刻却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尖端镶嵌的菱形徽记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液体。
“银露王室的星月纹章...“阿莱喃喃自语。上周给老橡树治伤时,树洞里的萤火精灵曾用光点拼出这个图案。他解下腰间的蛛丝布袋,淡紫色的苜蓿花沾着晨露簌簌落下。
独角兽突然扬起脖颈,琉璃般的眼睛映出少年肩头流转的微光。阿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只蓝翅蝶停在那里,薄翼上的星纹与独角兽角尖的徽记如出一辙。
“别怕。“少年将捣碎的苜蓿敷在独角兽腹部伤口,指尖触到鳞片下跳动的星芒。这是王室坐骑独有的星核,传说中只有真正的继承者才能安抚暴走的星辰之力。当他手掌覆上伤口的刹那,溪水突然倒流成晶莹的拱桥,无数光粒从独角兽眼角涌出,在空中凝结成鸽卵大小的蓝宝石。
宝石坠入掌心时,阿莱听见了古老的语言在骨髓深处回荡。那是银露王族传承的星辉密语,此刻正借由宝石的棱角,将记忆投射在晨雾织就的幕布上——
十五年前的星夜,产房的水晶穹顶突然爬满黑雾。新生儿的啼哭声中,夜鸦巫师枯槁的手指划过星象仪,镶嵌在独角兽角尖的纹章应声碎裂。裹着银丝襁褓的婴儿被黑风卷走,取而代之的是个眉心带着鸦羽印记的男婴。
画面戛然而止。阿莱踉跄着后退,发现独角兽的伤口已经愈合,而自己掌心的蓝宝石里,赫然封存着一片闪着星光的婴儿指甲。
枯叶突然在无风处盘旋,渡鸦发出刺耳的警报。阿莱猛然转身,看见溪水中的倒影扭曲成戴着尖顶帽的人形。夜鸦巫师的虚影在芦苇丛中若隐若现,枯枝般的手指正勾着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月见草。
“原来漏网之鱼藏在这儿。“沙哑的笑声惊飞了蓝翅蝶,阿莱怀中的蓝宝石突然开始震动。他本能地将宝石贴紧心口,胎记处迸发的银光瞬间驱散了正在凝聚的黑雾。等渡鸦带着狐狸群赶来时,只看到溪边残留的紫色苜蓿,以及芦苇叶上正在蒸发的墨绿色黏液。
狐狸妈妈用鼻子轻推少年手中的蓝宝石,月光下,宝石核心浮现出微缩的星冠图案。在森林深处,千年橡树的年轮开始逆向旋转,封印着星之王冠的树洞发出幽幽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