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连夜传信

暗器出手,石三郎立刻向着树后缩回了身子。

尖锐的破风声毫不意外地在身后响起,在坚实的树干上砸出三声沉闷的响动。有什么东西在树丛间穿行,扰动了树木的枝叶,发出一串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从两侧包围过来。

石三郎毫不犹豫一脚点在树枝上,轻盈的身影一跃而起,消失在了树冠之间。几乎同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树下的草丛里飞了出来,砸在了石三郎刚刚落脚的树枝上。手臂粗细的树枝应声折断,落叶纷纷,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中扬起纷纷扰扰的影子。

一只夜奔鼠从埋伏的草丛跳了出来,布满了灰色短硬毛发的手臂高举过肩,将一只长绳子绑了布条一样的东西在头上使劲地旋转起来,带起了呜呜的风声。

夜奔鼠绿色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树丛间穿行的身影,仅有些许聊胜于无的月光照亮对于鼠辈来说丝毫不构成瞄准的障碍,它们地下的老巢里几乎毫无光线可言。这些狠辣狡猾的杀手们个个都是夜视高手,精通如何躲藏在漆黑的角落朝着别人的背后捅上稳准狠的一刀。

它扬起的手臂猛地一挥,一枚石块化成一道黑影,从简陋的投石索飞向了树丛之间。然而目标的人类玩意并没有如它预料之中一样摔下树来,这使得夜奔鼠发出了一声愤怒的短促尖叫。

就在它正要弯下腰,四爪并用地向前追去的时候,嗖嗖的细微风声从林中穿梭传来。

林间斑驳的银月照耀之下,一枚铜钱,边缘反射着锐利的光,画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线,从夜奔鼠侧前方的树后飞了出来。裹挟着着明黄色的真气,铜钱转瞬之间射进了夜奔鼠的额头,只在它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细细的切口。

然而几乎就在转瞬之间,砰的一声闷响,夜奔鼠的后脑爆裂开了。变形的铜钱将鼠辈坚硬的后脑头骨和油腻的皮毛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连同它脑袋里一堆红的、黄的、白的破烂一起泼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还剩两个!

石三郎在空中转体,躲过两个黑布蒙面的人影从左右两个方向刺来的短刀,看着差之毫厘错身而过的两只夜奔鼠刺客,他心中警惕的一根弦绷紧到了极限。

掸袖震臂,力贯指尖,明黄色的真气在石三郎的双手亮起,迎上了两根鞭子一样从死角抽来的尾巴。交手的瞬间,林间响起了堪比千斤巨石砸在地上的闷响。石三郎巧妙地趁机借力,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身影一脚踢在旁边的树杈上,化成了一道远去的虚影,直往新武城的方向冲去。

扭头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鼠人刺客,以及林间死无全尸的三个行人,石三郎周正端庄的眼眉间满是恨意。

赶往梁柱城给安怀弼安总兵报信的去路还算顺利,神机营千总那漏洞百出的诡计没能获得老奸巨猾的陈知府全力配合,被安怀弼毫无悬念地揪了出来。安怀弼多年的新武总兵不是白当的,无需信使传信,他也知道这里面有陈思文贡献的一份心力,若是平常,他能将计就计跟姓陈的好好掰掰手腕。

但他相信哀恸山脉中的儿子传来的军情,如此紧要关头,决不能横生枝节。

来自西京龙庭的太常卿带着被确认为罪魁祸首的神机营千总脑袋和紧急求援的军情连夜向西京城赶了回去,安怀弼立刻加紧指派人手向前线军镇传递加盖了将军印玺的手令,要求各军镇立刻撤回沿线民屯、点燃烽火、调遣卫所驻军。

安怀弼本人则传信其他边镇总兵协调防区、传令内地城镇准备军需辎重,并趁点检梁柱城及周边卫所军械这个现成的人员集结窗口,征发了当地一千玉勇重步兵、一千役农弓手,翌日便启程赶往新武城集结部队。

然而就石三郎目前赶回新武城传令这一路上的遭遇,他很怀疑究竟有几个传令兵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与他一同出发传令,前往更北方上阳城传令的另一个传令兵在第一次袭击中就死了,密集的投石将他的头盔连同里面的脑袋一起打得凹陷了下去。这个对石三郎无比好奇的年轻骑士一声不吭地从马上栽了下去,很快,他的坐骑就嘶鸣着追随主人而去。

石三郎毫不犹豫地用马匹庞大的身躯作为盾牌,将鬼魅般的身法全力施为,几乎是贴着地面从雨点般的石块下飞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在袭击信使,但当斯卡文鼠人那张恶心的脸从黑暗里握着短刀钻出来的时候,石三郎心中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明明新武城沿线的各城各镇都有他手下的城狐社鼠,这件盗卖地方卫所军需案他却只在最后才听到了点风声,按理说这种迁延日久的买卖一要人手二要联系买家,绝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为什么明明王大富是从山里回城报信,谁也不知道他那天会回来,居然蔡慧就能提前带人到城门口堵人,究竟是谁在给蔡慧通风报信。

在一间已经被鼠人清理干净的驿站,石三郎甚至找到了知府衙门派来给安怀弼传递军情的传令兵,那封染血的公文还在传令兵的怀里,文辞夸大,实质上却与石三郎送来的军情相差不大。那天晚上石三郎第一次与夜奔鼠刺客近距离交手,当他看到鼠人刺客手上锋利规整的短刀长剑时,石三郎连他们把军械卖到哪去都知道了。

——那个神机营千总是个贪财的蠢货,他只知道按期把进行军械“检查”的武库警备放松,事后报损再用次品补充空额,然后就等着分钱。勾连、销赃......这件事的主谋只能是蔡慧。

然而整件事情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走私卫所军械给异族只是几方财迷心窍,推蔡慧来做这个办事的走狗,那攀诬王大富和小将军,刻意刺杀传令兵阻隔军情又是为了什么?石三郎不相信陈家人蠢到这种地步,陈思文显然完全明白军情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有那个在驿站被鼠人刺杀的传令兵。

只可能是蔡慧独断专行,暗中指使斯卡文鼠人干的,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投靠鼠人?蔡慧疯了吗?

新武城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身后传来的破风声打断了石三郎的思路,他身形灵活地一扭,简直就像是水中的游鱼一般,躲过了两枚直奔后心飞来的梅花镖。

就地一滚,两枚金钱镖向身后脱手而出,稍作阻隔,石三郎摸了摸怀里藏好的铜管,那里面封存着加盖了总兵印玺的军令。王大富身上所谓的嫌疑和罪名,在安总兵的直接军令下全都没有意义。

——虽然只有两只追在后面,但老鼠的数量实在多得异常……必须尽快把军令交给王家兄弟,让王家兄弟能名正言顺地领着新武城的驻军,把城防事项组织起来,以防万一。那蔡慧......哼,此獠纵有万般诡计,待拿下之后,便叫他见识见识某家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