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夷被琅轩侵占后,王城被毁,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孩童成了孤儿,我便是其中之一。如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可能早已死于战乱中,或饿死于街头。可我偏偏生了一张美丽的脸,一张会让所有男人垂涎的脸。
这是把我从难民营里带走的男人对我说的。他说,只要我跟他走,就能有吃的,有穿的,就能活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柔夷的王。柔夷王向琅轩国投降,柔夷从此成为了琅轩的附属国。琅轩王室犹存,但处处受到琅轩的钳制,事事听命于琅轩,还将王世子送入琅轩为质。
从我被柔夷王带走的那一天起,便成为了一枚复仇的棋子——众多棋子中的一个。我学习礼仪、歌舞,学习怎么魅惑男人。我的舞蹈出类拔萃,可是始终学不会怎样以妖媚的姿态去蛊惑男人。柔夷王却说我这般看似娇弱无害的人才能使人放松警惕,决定把我送去琅轩皇宫。
和我一同前去的还有一名画师,一路上我们虽然同行,却并未说上几句话。他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路上一有歇脚的时候,他就要铺开画纸描摹几笔。我忍不住上前去看他的画,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画得真好!”
少年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冲我羞涩一笑,又低下头来继续作画。此后我们并没有进行交谈,直到进了天都,入了琅轩皇宫。
我见到了世子赵邈,琅轩帝对他很好,给了他锦衣玉食。除了自由,他享受着比柔夷王室更奢华的生活。人前,他沉溺于声色犬马;人后,他说骄奢淫逸最是消磨人心,琅轩帝是要拔掉他的牙,让他成为一只没用的病猫。
当朝太子李淳性情柔软,赵邈决定从他入手赌上一把,即使输了,照李淳的性格,多半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赵邈把他的计划跟我和那个年轻的画师说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贾竹。
当我们知道计划的详细内容后,两个人都红了脸。特别是贾竹,他虽然画过很多美丽的女子,但作画时怀着的是对美的欣赏,而今让他在一名妙龄女子柔嫩的皮肤上作画,他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贾竹告诉我,在来天都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绘制一幅藏宝图,早已将图的内容铭记于心,但他并不知道要在女子的背上作画。
我们知道这是自己的任务,两个人都想要完成好这项任务,抛开那些无用的杂念。可是,少男少女,独处一室,赤诚相对,肌肤相亲,如何不生情愫?
那短短的数日里,我们努力压抑彼此的情意,却在临近入东宫的日子终于爆发。
他说,真希望这幅图永远也画不完,画完了,你就要走了。我流下泪来,心里何尝又不是这样想的?那一个午后,我们豁出一切留下了短暂的温存,第二日我便被送入了东宫。
我第一次见到太子李淳时,正在为他献舞。他看到我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多数男子看到我时都会这样。我施展出从小学习的狐媚之术,用眼神勾引他,可他的眼里好像始终只有欣赏,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欲。
李淳欣然收下了我,当天晚上便让人将我带到他的房间去。然而在他的房间里,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当我看到那个人时,便明白了为何李淳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欲望。
她是太子妃,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李淳看着她时的眼神让我明白了此次任务将会十分艰难。
没有想到李淳竟当着我的面要把我送给太子妃解闷,当时我不知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害怕的是完不成任务,赵邈不会放过我。庆幸的是我不必侍奉太子,不会背叛贾郎了。
然而太子妃竟拒绝了太子的提议,她说,这位姑娘是赵世子送给你的人,你若转手将她送与我,世子那边如何交待?
太子妃的话让我明白了她绝非一个善妒狭隘之人,但这何尝又不是因为她的夫君是一心只有她的良人呢?我不禁想起了我的贾郎,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自此,我成日在东宫过得闲适,偶尔会被太子传去献舞,每次都有太子妃相伴。我知道,太子这么做是给身边的耳目看的,既是麻痹赵邈,也是在保护我。
没想到,在东宫的这段日子竟成了我最轻松惬意的时光,没有人在耳边不断地灌输仇恨,不用为了练好一支舞把双脚磨破,还时不时地能得到太子和太子妃的赏赐。直到有一天,一名宫女打破了这虚幻的安逸。
她是赵邈安插在东宫的耳目,代赵邈质问我为何还没有将藏宝图献给李淳,并告诫我,我和贾竹的事赵邈已经知道了,若我不听话,贾竹会一起遭殃。我突然清醒过来,我和贾竹之间发生了什么,赵邈也许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拆穿,就是为了拿贾竹牵制我。
我知道自己必须要行动了,我主动来到了太子房里,在他面前褪去了衣裳。太子出声阻止,但我执意如此,当他看到我背上的藏宝图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如木偶一般跪在他面前,向他表明赵邈的忠心,而后垂着头,等待着他的审判。
一向温和的李淳勃然大怒,立即要把我赶出寝殿,可是当我快走到门口时,他又把我叫住了。他无奈地说道,你若就这样出去,赵邈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李淳叫来了太子妃,一朝储君和储妃面对着一个目的不纯的属国舞女,一时无言。最终是太子妃拉住我的手说,姑娘,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今日要委屈你了。
那日,东宫传出一个消息,柔夷进献的美人勾引太子时,被太子妃撞见,一向温婉的太子妃动怒,把美人打出了太子寝宫。此后,美人独自居于别苑,不甘寂寞,与一名宫庭画师私会,恰巧被前去探望美人的太子发现了两人的私情。太子大怒,杀画师,将美人发卖至同风舫。
我知太子和太子妃仁慈,此举是在救我,可我不曾想到会搭上贾竹的性命。我曾跪在李淳面前求他放过贾竹,我愿以自己的性命相换,但他还是杀了贾竹。纵然他们对我宽容,但我与贾竹私通之事有损皇家脸面,即使李淳对我并无情意,也容不下此等丑事吧?
我不恨太子,只愿来世不为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