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锋

郭宏波这一记暗刀子，属实扎到了沈易心中痛点。

扬州城外不远处就是他建立的山寨，这突兀提起的剿匪之事，沈易倒真想接过来自己做。

至少得知剿匪计划后，他能更好想办法规避山寨的风险。

但他不能！

调兵抄家勉强还能以平叛作为理由，官面上也说的过去，但是插手本地军务，对于钦差而言是大忌。

沈易如今假冒的钦差乃是首辅佳婿，这种官场潜规则他都要冒着风险无视的话，那他这身份可信度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感谢郭大人赏识，不过本官身负皇命，这等地方军务，还请郭大人另寻他人。”沈易想清楚根由后，不冷不热开口。

郭宏波摇了摇脑袋，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切遗憾：“既然钦差不想，那本官也不强求了。”

“戚平。”

“末将在。”

随着他一声呼喊，沈易右手边座位中站起一彪形大汉，虽着官服，仍有几分食虎之气。

“衙役捕快，再拨给你三百兵马，可有信心剿灭匪患？”调动府兵平患，在郭宏波嘴里就好像是在谈论中午吃什么。

闻言，沈易不由打量起身旁官员，心底微微颤动。

在座所有人，对郭宏波这番僭越言语没有丝毫反对，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他这才是真切意识到，这转运使在扬州到底是何等地位。

想要扳倒他，即便有着钦差身份，对沈易而言也丝毫不亚于螳臂当车。

“末将领命。”戚平果断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议事，便是郭宏波的一言堂，无论是平抑粮价，亦或是安顿灾民，以工代赈，皆是有条不紊。

直到处理完这些事，他继续看向沈易：“钦差，依你所见，这分级定灾之事，定个十分灾可行？”

分级定灾，这是水灾后钦差主要任务之一，定好规格后，朝廷便会决定日后的免税比例。

而十分灾代表的，在大周朝则是免税三年，以供灾民重建家园。

沈易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看了远方青衣老道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他还在思考在接下来的剿匪中如何保存自己的山寨。

“黄家谋逆，抄得家产何时送进扬州？”处理完大事，郭宏波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和沈易聊起了闲话。

黄家是他的钱袋子，能榨出多少油水，郭宏波心里也有个数。

他同样也想着分一杯羹。

“黄家所属乃是高邮，就不劳郭大人费心了。”沈易抿了口茶，不着痕迹说道。

闻言，郭宏波先是有些愕然，随后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钦差刚来，日后还要回家乡一趟，本官倒是还没送上几分程敬，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正是如此，大人日理万机，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郭宏波话音刚落，下方官员笑着应和，顺势便把此事揭过。

彼此间，倒是有几分难言的默契。

黄家钱粮已经用于高邮县赈灾，沈易自然不肯把该用在正事上的钱粮被其他官员吃上两口肥肉，他原本还在想着该如何拒绝。

可没想到，郭宏波自己已经给他找好了理由。

沈易眉目轻敛，并没有反驳。

认为是他全要了那就这样认为吧，官场上有几处不碍事的把柄，总好过当一个完人。

商贾已经尽数告退，仅留下官员们互相熟络，谈论些家长里短。

诸如什么戚平如意楼相好的跳舞时捂着小腹好似有所隐痛，陈知府在如意楼有个三寸软骨剑的雅号。

长短不一，倒是让其余人哄笑一阵。

沈易张了张嘴，竟是觉得自己前世经历，同这帮人有些格格不入。

就算是原本一派仙气的青衣老道，此刻面对众人调笑，却也面色不变，口吐一篇修身纳阳秘术，引得近乎所有人侧耳细听。

老道说完这篇秘术后，迎着其余官员殷切目光，拂尘一挥，叹了口气：“还请诸位大人替贫道搜寻符合铜牌要求之物，此秘法上卷为纳阳，下卷为纵情。”

“贫道完成圣上所托，下卷自然拱手奉上。”

沈易有些难以理解，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任务，竟然能让这老道抛却道士矜持。

作为上三宗的道门，一个个不说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就看清虚子最开始对沈易的态度，也能明白他们到底是何等清贵。

能坐到此地，还敢明里暗里反驳郭宏波言语，这老道地位自是不用多说。

“道长不必如此，我等自会尽心竭力。”先前沉浸在秘法中的官员们纷纷应和。

青衣老道叹了口气，朝着官员们行了一礼，自行告退了。

见有人走，屋内谈兴也是渐渐消弭，又是浅浅聊了几句，郭宏波便也是离开了。

沈易紧随其后，脚步沉沉朝外走去。

戚平剿匪就在五日后，他得在这期间想好该如何安顿山寨中的人。

他麾下众人之所以能团结在其身后的原因，只有一个：山寨不能出事，至少人不能出事。

“李虎，走了。”下了楼梯，看着在桌子上喝茶吹嘘的自家兄弟，沈易招了招手，两人如同门将般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不喝上几口酒？”沈易看着呸呸吐着茶沫子的李虎，笑着问了一声。

倒也是奇了怪了，在山寨中这俩兄弟顿顿无酒不欢，可今日这么大的宴席，他俩望着酒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身上愣是没有半点酒味。

“大哥不让我喝。”李鹤挠了挠脑袋，憨笑一声。

“等咱回家了再喝，这里酒不行。”李虎安慰了弟弟一句，朝着沈易同样露出憨厚笑容，“大人，喝酒误事，俺娘提前说了，不能耽误大人的事。”

沈易笑容变淡，点头嗯了一声。

李大娘他也认识，刚来那段时间，就是她给沈易在家中添了双筷子，才没让沈易饿死。

三人朝酒楼外走去，许北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兴奋。

“钦差大人，有数了，有数了。”他面容振奋，对着沈易说道。

“粮食解决了？”沈易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