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混了

网络上的动静，有时比街头打架还热闹。

人人网，林间工作室主页下面，吵成了一锅粥。

“飞翔工作室算什么东西？把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小鸟直接偷走了！“

“投票投得那么起劲，结果给别人做嫁衣？恶心！“

本来，这几天人人网上时兴晒通关截图，那句“谢谢你玩我们的游戏”比晒装备、晒段位都让人觉得有面子。还有不少人分享自家小小鸟的换装图，替喜欢的投稿拉票。

这游戏，在他们心里头，早就不单是个小游戏了。它是他们这群不被人理解的“追梦者”，一块儿抱团取暖的地儿。

他们看着“小小鸟”从一个想法，变成一个毛糙的试玩版，再到能换上新衣裳，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冷不丁冒出个飞翔工作室，还跑到自家地盘上来吆喝、拉人，这不明摆着是上门打脸吗？谁能咽下这口气！

先前那些被林西故事打动的人，那些投过票、提过建议的“亲爹、亲妈粉”们彻底爆发了。

一支自发的“护鸟大军“迅速成型，在各大论坛、贴吧、人人网里掀起声势浩大的讨伐：

“挺林间！抵制抄袭狗！”

“飞翔工作室滚蛋！”

“破换皮游戏！还我小小鸟！”

一时间，骂声震天响。

另一头，一间烟雾缭绕、装潢得跟KTV包厢似的办公室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穿名牌Polo衫的男人，正拿牙签慢悠悠地剔着牙，眼瞅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后台数据，耳朵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他就是飞翔工作室的老板，冯翔。

冯翔这人，在圈子里也算号人物。早年靠倒腾盗版盘、攒电脑挖到第一桶金。后来《传奇》火了，他鼻子灵，立马转行，弄了几台破服务器，从论坛上扒拉来几个懂点技术的“爱好者”，搞起了私服。

冯翔觉得自己跟那些土老板不一样，总爱装点门面，对外叫自己“游戏制作人”，对内信奉的是“天下文章一大抄”。

看哪家私服有新点子、能捞钱，他扭头就能“学”过来。凭着这手拿来主义，在私服遍地开花的年头，他没少捞钱。

后来私服管得严了，页游起来了，冯翔更是如鱼得水。

他专挑市面上最火的页游，拆开看明白玩法和怎么收钱，然后让手下人最快速度复制出来，再套上流行的皮——仙侠、三国、盗墓……哪个火就做哪个。

他还有一套自己的“爆款理论”，开会时常用些听着玄乎的词儿给手下人上课，证明他抄得有理、抄得高明。

为了保证“灵感”不断，冯翔还设了个“市场信息部”。其实就是三个拿点死工资的年轻人，每天跟工蜂似的在网上到处转悠，找可能火起来的东西，一发现就得赶紧写报告给他看。

“冯总，”一个染黄毛的手下过来报告，“网上那帮学生闹得凶，到处骂咱们是抄袭狗。”

冯翔慢吞吞放下牙签，用餐巾纸擦擦嘴：“年轻人嘛，有点火气正常。这叫啥？‘用户粘性’。没人骂，说明人家不在乎，那咱们这游戏才算真完了。”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金表的亮光扫过黄毛的脸：“光让他们骂不成，得让他们明白点事儿。”

他手指头敲敲桌面：“你手下那帮‘网络推广专员’呢？让他们干活。去，把风向带一带。”

冯翔扶了扶眼镜：“就说那个‘林间工作室’，是从咱们这儿出去的实习生，本事不行，手脚还不干净，偷了咱们早前的策划案，自己拼了个半成品出去骗人！”

他停了一下，声音放缓和了些：“同时，得显出咱们无尽版是专业的。用词得讲究，什么‘匠心打磨’、‘官方正版’、‘极致体验’……让玩家下意识就觉得，咱们这个才是正经货、是精品，那个林间工作室，不过是瞎胡闹、骗眼球的草台班子。”

“冯总高明！这招绝了！”黄毛赶紧拍马屁，心里骂着老板又假又狠，脸上还得恭恭敬敬地，转身就去按老板说的办。

很快，一篇名为《独家爆料：林间工作室创始人曾窃取商业机密，所谓“共创“实为洗白》的帖子在各大游戏论坛疯传。

帖子以“前飞翔工作室员工“的口吻，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去年夏天，一个实习生来我们这儿应聘，我们冯总看他有点小聪明就留下了。”

“没想到这人手脚不干净，半夜偷偷拷走《小小鸟》的原始策划案和美术素材，还篡改了工程文件日期。后来我们做内部审计才发现，这厮连UI交互逻辑都是照搬我们未公开的Demo！“

最损的是结尾还贴了张对比图：左边是飞翔工作室的策划案，右边是林间的小小鸟，还用红圈标出相似的地方。

在这篇帖子的带动下，风声渐渐变了。

“深度分析：为啥‘无尽版’才是《小小鸟》的正宗？”

“圈内人爆料：‘林间工作室’搞‘共创’，背后是不是有资本推手？”

“扒一扒：‘林间工作室’老板黑历史，听说以前抄袭被大公司开过？”

这些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配上些处理过的“证据”，确实还挺唬人的。

一时间，原先铁了心支持“林间工作室”的网友，也开始犯嘀咕了。

“难道林间真有问题？这分析说得像模像样的。”

“不会吧……我先前还挺感动那故事，难道也是瞎编的？”

“说句公道话，‘飞翔’这个版本确实做得好些，更像个正经游戏。”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些分析和爆料说服。加上水军推波助澜，舆论天平开始倾斜。各大游戏论坛上，“无尽版“的讨论热度持续攀升。

当然，在一片叫好声中，也夹杂着零星的真实反馈：

“广告太多了！玩几分钟就弹窗！“

“别点广告！我有个朋友的电脑都中毒了！“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原版那种纯粹感。“

可惜，这些声音太小了，很快就被飞翔工作室弄出来的舆论阵仗，还有“无尽版”玩家自发的讨论给盖过去了。

冯翔看着后台不断往上涨的用户数和广告分成，满意地端起桌上的紫砂杯，呷了一口朋友送的龙井。镜片后面的眼神里，全是稳操胜券的得意。

搅浑水，放长线，钓大鱼。

互联网嘛，玩的不就是信息差和人心。至于那个什么“林间工作室”和那帮有理想的愣头青？不过是这场生意里，头一批被淘汰的炮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