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屑扑簌簌落进护颈甲时,洛兰正把最后一块黑麦饼掰碎喂给岩雀。这种灰背短喙的鸟儿总在哨塔周围盘旋,羽毛间沾着冰晶的鸟喙啄过他冻僵的手指,在黎明前靛蓝色的天幕下发出清脆啼鸣。
“见习骑士无权滞留岗哨超过——“
巡逻队长尚未说完的训斥突然扭曲成气音。洛兰看着对方瞳孔里倒映出的诡异蓝光,转身时护手甲撞翻了铜油灯。整座古龙脊山脉正在他们脚下苏醒。
永冻层裂开了。
蛛网状的幽蓝纹路从山体内部蔓延而出,像某种古老巨兽的血管。洛兰踉跄扶住箭垛的瞬间,听见冰层深处传来连绵不绝的碎裂声。那声音让他想起圣堂壁画里被斩首的霜巨人,它们的脊椎骨被串成风铃挂在世界树上。
“魔素潮!全员撤离!“队长的咆哮裹在骤然暴起的雪雾里,三十米外的补给栈桥已经塌陷成深坑。某种粘稠的蓝色物质正从地缝渗出,接触到的积雪立刻结晶成尖锐的菱形簇。
洛兰转身抓住岩雀塞进胸甲夹层,锁子甲摩擦声里混入金属扭曲的尖啸。他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正在雪地上诡异地分裂——第二个影子从脚踝位置向上疯长,漆黑边缘泛着磷火般的青白色。
冰层炸裂的轰鸣吞没了箭楼倒塌声。
坠落过程中,洛兰恍惚看见队长被蓝光吞没的半张脸。那些常年被风霜蚀刻的皱纹正在魔素侵蚀下琉璃化,变成半透明的晶体脉络。他本能地拔出训练木剑横在胸前,直到后背撞上某种弧形硬物。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
苍青色火焰自他身下轰然腾起,照亮了冰渊底部纵横交错的锁链。洛兰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柄插进冰柱的巨剑上,剑身三分之一没入泛着血丝的白冰,露出的部分布满类似脊椎骨节的凸起。那些本该是装饰性凹槽的纹路里,正有液态星光缓缓流动。
“别碰第三截铭文。“
声音直接刺入颅骨。洛兰触电般缩回险些抚上剑脊的手,发现巨剑护手处凝结的冰晶正在融化。冰水滴落在剑锷镶嵌的六边形宝石上,折射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瞳孔。
“他们居然把钥匙做成了人形。“这次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洛兰眼睁睁看着自己映在剑身上的倒影开始扭曲,银白头发逐渐取代了原本的栗色,“还剩多少时间?诸神的赌局进行到第几轮了?“
冰柱突然剧烈震颤,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十二只带蹼的巨爪扒住冰渊边缘,类蜥蜴生物的头颅探进裂缝,它们额间的第三只眼完全由蠕动的魔素构成。
圣剑突然爆发出清越的嗡鸣。
洛兰不受控地握紧剑柄,苍蓝火焰顺着臂甲纹路窜上肩膀。当他挥动这柄足有他两倍高的巨剑时,某种跨越千年的肌肉记忆突然苏醒。剑锋划出的弧光切开魔物头颅,飞溅的蓝血在半空凝结成冰葡萄藤般的诡异雕塑。
“记住,杀戮是效率最差的净化方式。“剑魂的声音伴随着魔物坠落的闷响,“当第七个血月降临...“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打断低语。淬毒箭矢擦过洛兰耳际钉进冰壁,箭尾绑着的黑羽还在高频震颤。两百步外的冰桥上,披着暗紫色斗篷的身影正收起机械弩,袖口露出半截缠绕咒文的苍白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