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门被人踹开了。
那骂骂咧咧的人看到她戴着耳机,嘴里的语言更是肮脏。
她摘下耳机,从被子里面出来,脸上看起来镇定十足,但是被角那里紧紧捏着的手泛着青筋。
不知道是她脸上挑衅的表情惹恼了他还是他本就想借着酒劲发疯,他拿起她放在床上的外套重重地甩在她脸上,并且对她大骂道:“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脸上被拉链甩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直烧的慌。
她皱着眉头,心里想着这些难听的话语怎么能从嘴里这样脱口而出呢?自己和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是有多大的仇恨呢,能够这样让他如此厌恶自己。
紧紧握着手机,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从小时候回忆,从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好像自己也没有做过得罪过他的事情吧?
但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像是自己杀了他的爸妈一样呢?
面前这个男人似乎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被邪恶的东西附了身,肆意地用尽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话语,一寸一寸地扎进她的心脏。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身影,如果他在的话,应该早就挡在她面前,这些难听的话压根就进不了她的耳朵里。
“你给我滚!”
“好。”
薄唇紧抿,睫毛微闪,遮掩住了她眼底的戾气。
起身走到桌子旁,伸手将未拆的录取通知书拿着,眼尾扫到书桌上的美工刀。
她想象着自己拿起那把美工刀刺进去,感受着温热的鲜血顺着身体向外流,没有一丝疼痛该多好啊。
但是,事实却是她拿着东西径直走出了这个家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和在自己刚走便已经落下的灯。
嘴角微颤,发出一声嗤笑。
真是迫不及待啊!
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十指,缓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摁下了她熟记在心里那一长串数字。
低头看着荧荧发光的屏幕上那熟悉的数字,倏地,一滴水珠径直落在屏幕上。
她木讷地抬手摸了摸眼角,湿的。
面无表情地摁灭了屏幕,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继续往前走。
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没有一个地方她能去。
迈出去的步伐越来越小,终于整个人绷不住了。她缓缓地蹲下来,双手狠狠地握住了心口,一直以来积攒在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她空洞地睁着双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至于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到的外公家,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但,自那之后,那个家郁颜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像是抛弃了她之前所有的东西,拥抱了她新的未来。
在外公家,她享受到了原来家人爱着是个什么感觉,原来每天和家人有那么多可以聊的话题,年夜饭上一张桌子坐满唯独没有缺了她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像是做梦。
郁颜在那本象征着她18岁的本子上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这样的日子太过于虚幻了,我总会在发呆的时候想,这会不会就是一场梦,一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美梦,而我早便在那个被赶出来的时候死掉了。或许现在,这一切,只是上天补偿给我的一场美梦。
看着车外快速闪过的稻田,最后看到那映入眼帘的金黄小麦,郁颜的心才安定下来。
头慢慢压在放在窗户边的胳臂上,歪着脑袋看着地里的小麦随着风刮起一阵阵麦浪,像极了她和同学没课时跑到海滩旁写作业时见的朵朵浪花。
金黄色的麦浪很美,外婆外公一早便给她发了信息,说家里的麦子要收了,等她回来将麦子卖了后带着她出去吃好吃的。
在外公外婆眼里,她好似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学生,每次放假回来,他们总要找很多借口带着她去外面吃大餐。
他们总觉得郁颜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回到家,她屋里永远是干干净净,被单被子都是新的,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被子都是太阳的味道。
这边,郁颜刚拖着行李出了站口,手里的行李便早已被人接了过去。
只见,郁颜懵懵地瞪着两只大眼睛,而她的脸被人捧在手心左捏右看。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脸上手上被摸了一遍。最终那个人得出一个结论:“瘦了,瘦了。我就知道你在那里不好好吃饭,小姑娘家减什么肥,减的能被风吹走就好了是吧。”
旁边的人滔滔不绝的讲着,郁颜眉眼带着笑,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耐烦。
和推着行礼的外公对视一笑,看外公的嘴型,家里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回到家里,郁颜便被硬推到房间里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厨房。
洗了澡,换上外婆一早给她备好的衣服,平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
研究生一毕业就回来不是她的本意,因为一些人一些事,她压根就不愿意回来。但是外公外婆总是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辛苦,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
抵挡不住一天打三回电话,还有外婆的炮轰,还是回来了。
虽然回来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想到这,郁颜的嘴角还是压制不住地往上翘。
在家里像米虫一样待了几天,这种平静的日子还是被打破了。
一大清早,郁颜本还想像往常一样先去散个步,谁知道便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你爷爷去世了,回来一趟吧。
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当时便软了,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心脏怦怦直跳,这一刻,她好像一会儿处在大雪纷飞的冬天里,一会儿处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一会儿意识清醒一会儿思绪飘迷。
就这样呆愣了几秒,拿起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那几个字,甚至再一次确认了一下手机号,是不是有人发错了信息。
但是,反反复复地确定了好几遍,是了,没有错。
手机从手上掉落下去,发出哐当一声。整个人脱力跌倒在地上,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前面,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
她没有跟任何人讲,就一个人开着车走上了那条熟悉的路上。
这个感觉像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那个时候,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在黑夜走到姨母家,至于自己是怎么到的,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