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开眼界

“磕披挨？这是个啥玩意？”

郑芝虎和郑鸿逵都被陈叔嘴里冒出的这个奇怪字眼弄得一愣。

“KPI……听说是天子专门设计出来让宫里各位公公随时夹着尾巴做人的指标，每个月都要核对一回，哪个公公指标不过关，司礼监的降级去御马监，御马监的降级去内官监，内官监的降级去尚宝监，再往下的直接打发去南京守皇陵。”

两兄弟全都听的愣住。

郑芝虎喃喃问道：

“从当信王时候陪在身边的曹公公都忍心打发去御马监？天子真能狠得下这个心？”

郑鸿逵则关心：

“这KPI究竟是怎么个考核方法？”

陈叔从袖筒中掏出一张字条，双手奉到郑鸿逵面前，只见上面条陈写得密密麻麻。

郑鸿逵接过来快速上下扫了两眼，已经愣在原地。

再多看一会，单纯的心灵更是受到了深深震撼。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最近一年来帮助大哥郑芝龙打理生意，已经隐隐有压过二哥郑芝虎成为郑氏家族二把手的架势。

当家才知道柴米贵，成了管理层才知道防止手下人贪墨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天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做出如此详细的管制标准？

宫里每个月多用一斗米，一两茶，一钱银子，一匹布，一斤盐，事无巨细只要和钱有关，

都能找出二十四衙门中相应负责的部门，

负责领导责任和直接操作责任各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从提督太监，掌印太监到下面的小宦官，一个都跑不了。

而且，这张纸条是陈叔亲笔写得，想来是从代替刘公公传话的小太监口中说出，记录下来。

想来宫中现在实际在实行的条例，肯定比这张纸上所写更加严密。

陈叔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等了一会才小心提醒：

“四公子，背面还有……”

郑鸿逵下意识将字条翻面，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所有内臣在天子面前提到外臣和时事，或褒或贬全都要记录在案，每七天，每个月，每年都汇总评价一次看看各位内臣到底给谁说过好话，又给谁说过坏话？？？”

“这……该如何操作啊？”

陈叔刚才初听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反复向传话小太监问了好几遍：

“天子专门提拔了两个新的宦官进司礼监当随堂太监，全日跟随圣驾，记录所有人对圣上说过的话。如此，两人的记录互相对应，就能确保记录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不用担心负责记录的司礼监公共被外臣和诸位掌权的公公买通或者威胁。”

天子这真是……绝了。

内廷众位公公本来可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通过平时不经意地说话影响皇帝对臣子的看法，轻轻松松赚大钱。

这一下每七天汇总一次，说了谁的好话，说了谁的坏话一列，

收了谁的钱一目了然。

难怪刘公公主动退回收的前，神通广大的曹公公也不敢帮自家大哥说话了！

郑鸿逵想明白了一切，郑芝虎却还有一事不明：

“方才陈叔说曹公公和刘公公要是逼急了可以在大哥的膳食下药，天子如此苛待下人，难道不怕……”

言下之意，

皇帝这么搞，一点捞钱的机会都不留给宫里的公公们，难道不怕也被下药吗？

郑鸿逵和陈叔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无奈。

二哥水性一流，为人勇猛，但确实是不太聪明。

公公们让被皇帝囚禁的郑芝龙出点意外，和让九五之尊大明天子出意外，那能是一回事吗？

更重要的是，

兄弟两人来京城第一天就打听到，现在皇帝住在神机营校场压根不回紫禁城，成天和新招募的士卒同吃同住，公公们哪怕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一堆皇帝自己招的亲兵兵营里谋杀皇帝，难道不怕被几千个大汉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吗？

郑鸿逵花了几分钟时间给郑芝虎理清逻辑，提议道：

“事关大哥安危，既然刘公公和曹公公都帮不上忙，那只好斗胆找熊大人在京城的家人引荐一下几位阁老了。”

福建丘陵密布，可耕种的良田极少，在明末还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巡抚熊文灿虽然是正二品，在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眼中，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钱龙锡在文渊阁憋了一肚子气，和东阁大学士李标一同回到宅邸，刚在正厅坐下喝了两口茶，

就接到管家通报，说熊文灿的家人带了两人拿拜帖来访。

他不耐烦摆摆手：

“我正和李阁老说话，让他们改日再来。”

等管家躬身出去，李标方才开口：

“天子练的这天雄军竟然真的几次击败流寇，顺利将两万石粮食送到宁远。”

“户部，兵部同僚大为惶恐，递交内阁转角陛下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我等却迟迟没有机会向天子转呈百官舆情，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骂天子没用，自然只能骂内阁了。

前一段时间朝中大臣被崇祯给外戚上夹棍“募捐”的残暴手段吓得肝胆俱裂，厚颜无耻吹捧当今陛下有什么：

“世宗之智，孝宗之德，太祖之勤，成祖之勇。”

现在看来这帮奸佞小人何其荒谬，

要钱龙锡说，今上有的分明是：

“神宗之惰，武宗之暴。”

众臣天天上奏疏变着法子阴阳皇帝懒惰不上朝，和一群流民黎庶混在一起毫无天子的威严，

不但没有激发皇帝的羞耻心让他重新开始勤政，甚至没有激怒皇帝。

崇祯除了千篇一律的“知矣”意外，还时不时用印章朱批：

“好书法。”，“好文采。”。

真是闻所未闻！

纵观华夏历史几千年，未见如此唾面自干之帝王也！

至于为什么衮衮诸公连夹棍都不怕，疯狂上疏……

自然是因为皇帝动了太多人的奶酪，激起众怒。

一个月前后金围困锦州，辽东形势危急举国震动。

文官们早就搬好板凳等着看好戏，坐等皇帝向宁锦防线转运粮食碰壁，认清现实回过头来向户部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