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给我添三人，凑个七仙女

“大太太说得是，我们王家女儿最懂规矩。”

王夫人闻言，含笑截过话头，佛珠在掌心勒出红痕。

“再加上三丫头，岂不正好凑个四数？“

听了一圈的贾政，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将手中《朱子家训》砸在案上：“荒唐！你们当这是…”

“老爷，这是王妃的意思。”

王夫人温声细语地打断：“况且，人王妃都同意了，原意也是为了珩哥儿这个儿子着想。”

“是王妃亲口说的冲喜人多福气多。”

说罢，她话锋一转：“老爷，珠哥儿媳妇的妹妹李纹，我瞧着也是个有福相的。“

邢夫人张着嘴像条搁浅的鱼：“这……这不合吧。”

“怎么不合？”王夫人挑眉，“大太太方才不还说岫烟受佛光庇佑？”

“多了一个。”邢夫人呐呐道，“我只报了二丫头和岫烟的八字上去。”

“如果加上三丫头和王熙鸾，那就没李纹的事了。”

“呃……”

王夫人蹙眉：“不是你说，王妃原话是冲喜，愈多愈好？”

以珩哥儿宗室身份，哪怕再不得靖西王喜爱，可上面还有圣上呢。

再不济，珩哥儿将来也能封个郡王。

有品秩的妃子侍妾不在少数。

郡王一正妃两侧妃四庶妃，少了！

邢夫人张了张嘴，索性不再接话。

王夫人指尖摩挲着佛珠，道：“目前既多了一个，何不再挑一位，要我说，东府四丫头就不错。”

“够了！”贾政额角青筋暴跳，“你们这是嫁女还是配牲口？”

王夫人忽然掩唇轻笑：“老爷，这可是王妃的意思。”

她特意在王妃二字上咬了重音，“二丫头、三丫头、岫烟、李纹，不正合了四喜临门？”

贾政突然沉默。

这让他想起了儿媳李纨。

若李纹嫁过去，来日或可照拂兰哥儿。

“罢了！”

贾母突然拍案，惊得众人一颤。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精光乍现：“既然是珩哥儿母亲的意思，老身也不做恶人。”

她枯枝般的手指挨个点过众人，“但有一条。”

“嫁妆、八字必须经宗人府验看！”

“谁要敢在这上头耍花样……”

“别怪老身请家法！”

“是，老太太。”

……

商议完滕妾和嫁妆事后，邢夫人和王夫人心情都不错。

贾母斜倚在紫檀雕花躺椅上。

灯影在玉上摇曳，将她面上的慈祥映得几分肃然。

“珩哥儿既已定亲，屋里只有一个当归，这怎么行？”

“罢了，鸳鸯……你去伺候珩哥儿。”

“鸳鸯遵老太太的令。”

鸳鸯低头应了，耳尖却泛起薄红。

这算不算……

遂了珩大爷的意？

此时想起珩大爷，鸳鸯的脑袋垂得更低，脸也红得发烫。

王夫人正在拨着佛珠，闻言指尖一顿。

“老太太考虑得是。”

“以前珩哥儿说屋里满是药味，也不爱丫鬟伺候，只当归一人，眼见他已定亲，是该考虑添些房里人……”

说着，王夫人顿了顿，展颜道：“金钏儿，从今往后，你也随着鸳鸯过去，凡事须听你鸳鸯姐的话。”

“是，太太。”

“金钏儿……”

王夫人语气温婉，眼中却波澜不惊，“你珩大爷咳血时，记得用我给的西洋帕子接，免得染衣。”

金钏儿低头应了。

鸳鸯回头看太太一眼，眼尾带寒。

贾母闻言浅笑：“小儿媳妇，你倒是贴心。”

她语调未落，忽地一掌拍在紫檀几上。

“喜鹊！”

内间火光一晃，一名眉目伶俐的小丫鬟快步而出。

正是贾母房里嘴皮子顶顶厉害的喜鹊。

“你也跟鸳鸯过去。”

“是，老太太。”

王夫人瞳孔一缩，心中暗忖：这老虔婆，竟把喜鹊那爆炭也塞过去了。

金钏儿怕不是那块爆炭的对手。

邢夫人坐在一侧，茶水早已凉透，嘴角僵笑着，却半个丫鬟名字也报不出。

她屋里那些蠢货，连提鞋子都不配。

这时，帘外一阵环佩叮当响起。

贾宝玉攥着林黛玉的衣袖闯了进来，身后紧跟三春和她们的贴身丫鬟。

甫一进来，黛玉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

小辈们向老太太等规矩礼毕。

贾母唇角含笑地看着一对璧人，先前积压的烦闷一扫而空，欢喜地端茶呷了起来。

宝玉许是一时心喜，顾不得老父亲在场，朝贾母嚷道：

“老祖宗！”

宝玉一边嚷一边笑。

“我要搬去碧纱橱住，林妹妹怕黑，我守着她。”

探春猛扯他袖子，小声道：“二哥哥！没看见正在派丫头？”

宝玉一怔，目光徐徐扫向前面一排四个丫鬟。

蓦地整个人愣在原地。

喜鹊怎么也在那里。

这些丫头是派给谁的？

贾母听了宝玉的话，忽又头痛起来，她一面揉着太阳穴忖度，一面道：“罢了……你俩块玉暂且住碧纱橱里外间。”

贾政隐隐觉得不好，但瞧见母亲一幅头疼的模样，他这个儿子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众人正暗自盘算，忽听得锦帘外一阵轻咳。

湘竹帘子一挑，带进几片未化的雪沫子。

林黛玉正捧着掐丝珐琅手炉，忽觉堂内骤然一静。

她蓦然抬眸，撞进一双寒潭般的眼睛。

但见屏风旁立着个清癯身影。

月白锦袍外罩着石青缂丝鹤氅，明明被丫鬟搀着才能站稳，偏那脊背挺得笔直，像柄将要出鞘的利剑。

想来此人便是传闻中病骨支离的陆表兄了。

陆昭珩立在光影交界处。

雪氅未褪，眉目如刀，明明咳得指尖发颤，却偏生带着股锋利的压迫感。

陆昭珩看向那个柔弱女子。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目。

他迎上她的眸光颔首道：“早听老太太提起姑苏来的天仙妹妹。”

“想来你便是外祖母口中的林表妹了，我是陆昭珩，排行第七，你唤我七表哥便好。”

林黛玉敛衽行礼：“妹妹见过七表兄。”

陆昭珩颔首，转而扫了一眼贾宝玉，眉宇微蹙地闷咳一声。

贾母一听珩哥儿咳，急得直拍榻几：“当归，快扶你主子坐下！”

“谢外祖母，二位舅舅面前，珩不敢造次。”

陆昭珩如此说，自然是为后续教训别人作铺垫。

“你身子骨可好了？”老太太又关心地问了一句。

“今儿早上当归替我用了针，眼下不碍事了，劳外祖母念叨。”

贾母闻言松了一口气，遂不再多劝。

三春见珩表哥来了，眸色间先是一喜。

旋即相继浮现一抹关切之意。

林黛玉问完安后，便和姊妹们站在一起。

贾宝玉恨不得黏在表妹的身上，不管她去到那里，他亦步亦趋。

陆昭珩立于堂口，向长辈们依次揖礼。

而后微一欠身：“刚在后廊听了一会儿，孙儿谢老太太和二舅妈恩典。”

说着，目光缓缓扫过鸳鸯、金钏儿、喜鹊。

三个丫头瞥见珩大爷的目光，均是脸红耳赤地低下头。

“只是孙儿排行第七，这‘四’字不吉利……”

陆昭珩突然轻笑：“不如，二太太和老太太再给我添三人，凑个‘七仙女’如何？”

贾母眼睛眯了起来，这可是珩哥儿进府十年来，头一回开口讨要丫鬟。

“哦？珩哥儿看中谁了？”

“你说，外祖母一并赏你。”

陆昭珩‘咯’了一口血，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血丝：

“鸳鸯姐足以信任和依赖。”

“金钏姐姐爽利能干……”

“外祖母房里的袭人姐姐……温柔妥帖。”

“倒不如把袭人姐姐一并赏我。”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都愣住了。

袭人脸色惨白，偷瞥宝玉。

“珩哥儿！”

王夫人手中佛珠捏得咯咯响：“宝玉离不开袭人。”

“二太太放心，我只要袭人。”陆昭珩咳嗽，“不用宝玉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