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在头顶炸成一片白噪,叶瑶望着苏瑾扬在半空的合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沉稳得像是老式座钟的钟摆——这是她商业直觉启动时的征兆,所有混乱的信息在脑海里自动排列成线,连苏瑾耳后渗出的薄汗都成了关键线索。
“苏小姐说这是叶氏与南洋小厂的秘密收购协议?”她向前半步,指尖轻轻叩了叩发布会的演讲台,“那我得先恭喜苏小姐,您手上这份合同的日期,比叶氏集团正式获得外汇审批资格早了整整三个月。”
台下响起零星的抽气声。
叶瑶看见苏瑾攥着合同的手指骤然收紧,米白色真丝披肩在她手腕处勒出红痕——这和她三天前在监控里看见的画面如出一辙:苏瑾在酒店套房里撕碎了七份伪造合同,最后一份被她用香奈儿钢笔蘸着蓝黑墨水重新誊写,日期特意选了叶氏股价暴跌的那个星期。
“外汇审批文件在市商务局官网可查,2015年8月17日才公示。”叶瑶转身看向投影屏,陈秘书已经将U盘插入,“而这份合同的签署日期是7月23日——”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冷下来,“请问苏小姐,当时叶氏连海外账户都没开通,拿什么和南洋小厂签收购协议?”
投影屏亮起的瞬间,苏瑾的脸比身后的白幕布还要苍白。
那是叶氏集团近三年所有公章使用的电子台账,每一条记录都带着法务部的电子签章和陈秘书的手写批注。
7月23日那一页,清晰记录着公章用于“叶老先生住院手续公证”——而那天,叶瑶正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握着父亲插满针管的手。
“至于签名……”叶瑶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A4纸,是她上个月在笔迹鉴定中心做的样本对比,“苏小姐模仿得很像,但若用30倍放大镜看,笔锋在‘瑶’字最后一捺的顿笔处,多了0.3毫米的拖尾。”她将纸页递给最近的财经记者,“这是我十年前在英国商学院写的论文手稿,当时用的是犀飞利钢笔,和今天的签名力度完全一致。”
现场炸开一片议论声。
有记者举着话筒冲苏瑾喊:“苏女士,您如何解释日期矛盾?”林宇轩突然冲上台,西装下摆被台阶勾得皱巴巴的,“这……这都是误会!可能是文件打印错误……”
“打印错误?”叶瑶冷笑,“那苏小姐手包里的碎纸机残骸怎么解释?”她看向台下第三排,“上周三晚十点,苏瑾在浦东四季酒店2308房销毁了七份伪造合同,监控录像里她穿的是香奈儿黑色缎面裙,和今天的披肩是同一系列。”
苏瑾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演讲台边缘。
她终于慌了神,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死死抠住手包链:“你……你派人监视我?”
“是您自己太急了。”叶瑶看向陈秘书,后者心领神会地打开另一个文件,“南洋小厂的负责人昨天飞了上海,他说您出三倍佣金让他配合演戏——不过他更怕坐牢,所以把聊天记录全交了。”
投影屏上跳出微信对话框,苏瑾的备注是“J小姐”,最后一条消息是:“合同日期改到7月23日,事成后再打两百万。”发送时间是三天前凌晨两点十七分。
林宇轩的脸涨成猪肝色,他伸手去拉苏瑾的胳膊:“小瑾,你听我说……”
“松开!”苏瑾甩开他的手,钻石手链在空气中划出冷光,“都是你说叶瑶好对付!都是你说只要搞臭她,林氏就能吃下叶氏的项目……”
“够了!”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会场后方劈开骚动。
顾泽恺穿着深灰西装,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银,身后跟着四个抱着文件箱的律师。
他走向前台的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战场,路过林宇轩时甚至没多看一眼,直到站在叶瑶身侧,才侧头对她笑了笑——那笑意淡得像春雪,但落在叶瑶眼里,比任何喝彩都滚烫。
“苏女士涉嫌伪造商业文件、诬告陷害,”顾泽恺的律师翻开文件夹,“我们有酒店监控、银行流水、南洋小厂的证人证言,足够向法院申请诉前财产保全。”他看向苏瑾,“另外,星海集团的法务部已经向港交所提交了举报材料,您操纵股价的证据链……”
“别说了!”苏瑾突然尖叫,手包“啪”地砸在地上,口红、粉饼、伪造的合同散了一地。
她踉跄着后退,高跟鞋卡在地毯缝里,整个人摔坐在地,“我认了还不行吗?都是我干的……”
林宇轩呆呆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直到保安上来架人,他才突然冲过去抓住叶瑶的手腕:“阿瑶,我真的不知道……”
叶瑶没动,任由他的指尖掐出红印。
她望着林宇轩眼底的慌乱,想起三年前在巴黎,他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就结婚”,只不过那时他眼里有星光,现在只有狼狈。
“林少,”顾泽恺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叶小姐的手腕,不是谁都能碰的。”
林宇轩触电般缩回手。
顾泽恺顺势替叶瑶理了理被扯乱的袖扣,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万次。
台下的记者疯狂按动快门,闪光灯里,叶瑶看见顾泽恺耳尖泛着极淡的红——这个总把玩世不恭当盔甲的男人,此刻连掩饰情绪都忘了。
“今天的发布会,原本是要宣布叶氏集团与星海外贸的战略合作。”叶瑶接过陈秘书递来的话筒,目光扫过全场,“现在我想补充一句:任何试图用下作手段击垮叶氏的人,都会明白——”她看向瘫在地上的苏瑾,又转向脸色铁青的林宇轩,“商业战场,从来看不起输不起的玩家。”
掌声如潮涌来。
财经杂志的主编举着录音笔喊:“叶小姐,听说您近期要成立新公司?”
“会有新的开始。”叶瑶笑了,这次的笑里带着刀锋般的锐度,“但首先——”她侧头看向顾泽恺,后者正低头整理律师递来的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我得先谢谢一个人。”
顾泽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与她对视。
会场的喧嚣突然远了,叶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次不再是沉稳的钟摆,而是春潮漫过礁石的轰鸣。
散场时,暮色已经漫进落地窗。
叶瑶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顾泽恺送走最后一批律师。
他的西装搭在臂弯,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这副模样和三年前在米兰展会初见时重叠,那时他也是这样,替她挡下竞争对手的恶意提问,然后说:“叶小姐的项目,值得更好的对手。”
“在想什么?”顾泽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喝过咖啡的微苦。
叶瑶转身,看见他眼里的关切,还有藏得极深的期待。
走廊的暖光落在他发梢,把那些她从未注意过的细节都照得清晰:眉骨处有道淡白的疤,应该是年轻时打篮球留下的;耳垂上有个极小的耳洞,现在戴着铂金耳钉;连袖口的袖扣,都是她去年在拍卖会上错过的翡翠。
她突然想起陈秘书今早说的话:“顾总上周让我调了您近五年的行程表,说要‘研究叶氏的战略逻辑’。”
此刻,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在脑海里连成线。
叶瑶望着顾泽恺,心中满是感激。
她走上前,真诚地对顾泽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