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农村幸福一家人

第四十七章农村幸福一家人

一、场院里的青石碌碡

第七个麦收的黄昏总带着股粘稠的暖意。阿南蹲在场院边嚼草梗,舌尖沁出的青汁混着汗水的咸腥,倒像少女梳头时落下的桂花油。第七次抬头,西天的火烧云正巧漫过张寡妇家的土墙,把晾晒的新麦染成鎏金。

“阿南!麦粒子扫净没?“张寡妇挎着草编簸箕站在台阶上,布衫襟口还沾着灶膛的柴灰。阿南腾地站起来,手背蹭过耳后,“嫂子你看这镰,“他晃了晃磨得锃亮的镰刃,“连麦壳边上的麦芒都削平了,“话音未落,一只野雀惊飞打翻簸箕,麦粒哗啦啦倾泻而出,在尘土里蹦跶成银珠子。

暮色渐浓时,张寡妇家飘起黄灿灿的焦香。第七个麦秸垛堆在场院西角,阿南赤脚踩在叉齿上,新打的麦秸沾着体温蒸腾湿气。张寡妇颠着竹筛筛面,铜筛子撞得木架叮当响。阿南忽然觉着脖颈发烫,原来是张寡妇儿子阿毛递来的蒲扇扫到了锁骨窝,“南叔你看,“阿毛指着天边的星子,“那是不是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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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灶膛里的红火炭

立冬前的第七场霜压垮了西墙头的酸菜架。张寡妇蹲在地上拾掇烂菜帮,发梢凝着霜珠,倒像头上顶着圈月白色纱巾。阿南扛着麻袋踏进门槛,袋底的玉米粒噼啪蹦得欢快。铁锅盖上的水汽化作云雾,模糊了张寡妇解围裙的背影。

“嫂子你家灶神爷该换新袍了。“阿南笑着凑近铁锅,玉米糁在沸水中翻腾,搅出的漩涡贴着锅底打转。这时阿毛突然跳上灶台,竹席卷着的窝窝头露出个缺角,“母亲节快乐!“他奶声奶气喊完,却见阿南往他手心塞了块甜玉米,“今天是...冬至前七天?“话还没说完,阿南就被烫红了指头。

张寡妇端出糖炒栗子,瓦罐口沾着的糖霜坠在栗子上,凝成蜜饯似的糖珠。阿南抓起颗栗子剥开,热气在灯罩下聚成白雾,朦胧间看见张寡妇正在纳鞋垫。针线在暮色中穿梭,蓝印花布上的牡丹逐渐绽放,红蕊处却染着抹不易察觉的暗褐——那是他去年摔伤时,药渣浸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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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榆钱钱串的摇钱树

开春后的第七场雨把田埂打软了。阿南踩着泥巴走向张家院子,裤腿下摆甩出串串水珠。七只燕子掠过西墙时,张寡妇正在檐下编柳编篮。柳条在她指间翻飞成圆,第七朵野迎春绽放在篮沿,金黄的花瓣上还坠着露珠。

“嫂子你看这地头的艾草...“阿南蹲身拔野菜,忽又站直腰杆,“哎哟喂!“后腰撞上晾衣绳上的玉米串,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张寡妇手中的柳条筐哐当落地,野蜂窝滚到脚边,蜜脾上翘起的蜂蜡,倒像凝固的月光。

“阿南哥遭罪啦!“阿毛举着草叶往他伤口抹,“我娘说了,“他把沾着米糊的草叶塞进阿南手里,“柳条皮泡水擦擦就行。“阿南嗅着药香,忽然看见灶台上摆着新蒸的艾草粑粑,七个三角粑粑顶着艾叶,像极了庙会卖的纸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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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打谷场的石碾盘

七月的日头烤得石碾发烫。张寡妇抱着竹筛站在碾盘旁,第七袋稻谷在轱辘下翻卷。阿南攥着缰绳,赤脚踩在粗粝的石板上,裤脚缠着的稻穗扫过小腿。骤雨来得猝不及防,第七粒雨点掉进他后颈,凉飕飕的像块冰片。

“嫂子,快进雨棚躲躲!“他扯着嗓子甩缰绳,黄牛踱步扬起的尘灰混着雨水,把碾道染成浑黄。张寡妇抱着筛子跑进廊下,看见阿南抹下一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嫂子你看,“他把半穗稻谷举到她眼前,“这米粒饱满得像猪油渣。“

雨停后的彩虹横跨村东池塘,阿南捡起泡胀的黄鳝,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赤金牌。第七只蜻蜓立在他指尖,翅膀薄如蝉翼,映出张寡妇端着姜茶款款走来的身影。她发髻歪斜,鬓角银发沾着稻穗芒刺,眼神却比新米煮出的米汤还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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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老腊肉挂件的念想

冬至那天,张寡妇挂出第七块老腊肉。深褐色的肉皮泛着琥珀光泽,绳结处垂落的油痕正在风中凝固。阿南蹲在廊下削木楔,黄杨木屑落在灰袄上,染出暗绿的碎斑。“嫂子看这木头,“他把刻好的算盘珠子递过来,“像不像矿上用的量规?“

张寡妇接过木块,突然想起矿洞口的老槐树。每年冬月,树干剥落的树皮都裹着硫磺痕迹。她抚摸木块冰凉的雕纹,突然瞥见阿南袖口的补丁。蓝布补丁里夹着丝银线,那纹路...倒像是去年雪夜她为他缝棉袄时,他慌忙遮掩的胎记。

“嫂子你掐我干啥?“阿南看着她捏红的手指,突然想起矿洞深处的石英砂,“要不我明天去镇上...“话音未落,屋檐下的腊肉冻出了白霜,像给老榆木添了顶白帽。张寡妇突然哽住喉咙,看见阿南摸向火塘边的陶罐,里面蜷缩着条僵死的泥鳅,鱼尾却倔强地翘着,鳞片上还留着灶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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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野酸枣填满的竹篓

霜降后的第七场晨雾里,张寡妇挎着竹篮走向东沟。野酸枣的红灯笼挂满枝头,压低的雾气在枣林间游走。第七个竹篓堆满枣子时,阿南赤脚踩着板栗壳走来,裤脚擦过枯败的野菊,惊起一只白灰蝶。

“嫂子你看,“他捧着串紫红葡萄,“矿洞外野生葡萄熟了,“他的指尖沾着浆果汁水,“甜得像张寡妇酿的葡萄酒。“张寡妇望着他后背贴的膏药,“你又去矿外挖药材了?“话没说完,竹篓底滚出颗蓝莓,沾着露水的紫果浸透了月光,在板栗壳上画出星图。

夜风掠过酸枣林,吹得蛛网叮咚作响。第七只喜鹊啄食酸枣时,阿南摘下树杈上的鸟巢。巢底铺着柔软的绒羽,像极了张寡妇纳鞋底剩下的线头。他突然发现,喜鹊衔着的枯枝间,竟夹着根磨圆的羽毛,色泽如同矿洞外晚霞映照的矿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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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晒谷场上的铁核桃

大暑前的第七个集市,张寡妇背着铁核桃去镇上换纱布。染蓝的粗布兜着凸凹不平的核桃,第七个核桃表面布满沟壑,倒像她脸上的泪沟。阿南蹲在集市口削竹篾,篾条在他指间翻飞成圈,第七只篾篮盛开的瞬间,他突然听见张寡妇的叫卖声:“磨盘核桃嘞,补脑的——“

竹篾篮翻扣在地上时,核桃骨碌碌滚到阿南脚边。他蹲身捡起核桃,手背蹭过青石板,沾上的绿锈倒像矿洞口青苔的碎屑。张寡妇踮脚拍打他的脊背,粗布衣裳擦过他腰间的荷包,荷包夹层漏出的半片枫叶,叶脉间藏着枚蓝宝石的碎屑,让她的腰突然僵在原地。

暮色四合时,第七盏马灯照亮晒谷场。张寡妇裹着阿南递来的粗布,核桃皮浸出的液滴在她掌心画出漩涡。阿南突然看见,张寡妇小腹的衣物微微隆起,像是藏着几枚熟透的核桃,在暮光里泛起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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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野薄荷止住的咳嗽

秋老虎炙烤着第七块青石板。张寡妇倚着井沿捶打酸菜,第七声闷雷碾过天际时,阿南卷着裤腿闯进来,赤脚踩上台阶的苔痕,带着一身泥腥。“嫂子你看这是什么?“他摊开巴掌,泥污里躺着团毛茸茸的东西,竟是个野兔崽。

灶膛里的木柴噼啪炸开火星,“野兔崽儿?“张寡妇用稻草扎着菜团子,“上回矿洞坍塌不是...“话未说完已被阿南捂住嘴。野兔崽蜷缩在他手心,粉红肉垫上沾着草屑,“矿长儿子摔断了腿,“他指着兔子后腿,“刚从矿警手里抢回来的。“

月光照亮兔子颤抖的胡须,阿南突然瞥见张寡妇捂嘴的动作。她指尖沾着稻草渣,鼻尖红得像灶膛里的炭,呼出的雾气里裹着药渣的苦香。他转身去舀水,看见水瓢边缘残留的铁锈,映着烛光泛起奇异的青蓝纹路,恰似矿洞深处矿脉的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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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油灯下的红油伞

腊月廿一的腊雪落满第七座瓦楞。张寡妇蹲在廊下补雨罩,第七根竹篾划破指腹,暗红血珠渗出来,染了她常年浆洗的蓝布衫。阿南从矿场回来,怀里的油纸伞沾着水,伞骨豁口处还贴着半张防雨膜。

“嫂子你看这伞,“他把伞骨扳得咔咔响,“矿长夫人赏的,说是英国货。“他扯开防雨膜,露出半片被压皱的纸,上面画着带翅膀的骷髅,“矿洞塌方那天,我在这纸片下面,“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煤灰,“还发现了张画着黄泉路的明信片。“

油灯摇曳的光斑打在红木梳妆台上,第七个银盒映出张寡妇鬓边的白发。阿南摸着梳妆匣上的铜锁,突然想起祠堂西墙的铜钟,去年矿洞塌陷时,钟声震落了七朵积雪,而今年大雪将至,积雪却迟迟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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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井台边的泥娃娃

雨水滴穿第七块青石板的第七天,张寡妇在井台边打水。第七道涟漪荡开时,阿南从雨幕里冲过来,怀里抱着个泥娃娃。娃娃的眉心点着颗红豆,眼角还挂着眼屎,“矿洞口的乞丐给的,“他说着用衣袖擦泥娃娃的脸,“说能保佑孩子平安出生。“

井绳划过水面,搅出漩涡。张寡妇看着井壁渗出的水洼,水珠坠入水中,画出的轨迹分明是矿区地图的等高线。阿南突然凑近些,手指抚过她微隆的腹部,“咱也给孩子做个护身符吧,“他望着西天渐暗的云霞,“用矿长儿子玩剩下的彩纸,叠只纸鹤放你枕头底下。“

第七只归巢的燕子掠过井沿,剪开了渐沉的暮色。张寡妇突然摸到泥娃娃掌心残留的泥点,用指尖蹭去时,竟露出颗深蓝色的宝石。阿南凑近端详,宝石折射的光斑落在张寡妇的睡裙上,晕开的图案像极了七年前祠堂舞龙时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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