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闻道有波折

南赡部洲。

神主山，纤微洞。

“众心安定，且听我讲：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

云台高座之上，道人幽幽讲说。

西游，真的是西游？！

台下有群人道徒沉浸于听讲，陈素便是其中一人，忝居末席，此刻听着这般种种，心里波涛汹涌，神绪恍恍惚惚，一时难以安定。

因为他是个穿越者。

前世普通寻常，遭遇横祸，英年早逝。

这辈子更惨，出生古代，家境贫寒，还没长大呢，就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体会到古代底层生民的无力——家人失散，流离失所！

就在山穷水尽，陈素将死之际，忽然天上亮起佛光，浑浑噩噩的他抬眼那么一看，看到有五色合汇，化作一座大山，带着一个似乎在咆哮的身影，落在大地之上，成为两界分处。

陈素当场瞪大眼睛。

因为这场面着实是太有既视感，哪个穿越者看了不迷糊不激灵？

当时他就已经怀疑自己穿越到的这世界，是那西游的世界。

同时，由于被那佛光照到滋润，他本来油尽灯枯的身体焕发新力，摆脱掉那将死之境，更是不免让人赞叹超然玄奇的厉害，他自然而然萌生问道长生的念头。

继续流离失所里面，到处找寻仙山福地，如此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在十七岁那年，找到这处比邻人间，显有仙迹的神主山纤微洞，在那洞观门外苦苦求了一年，这才得以被招纳入门。

然后，今天是第一次听讲师父传道。

结果一上来，就给陈素整得直激灵。

听听这开场，这里还能不是那西游？！

“噤心！”

突然，高台上的道人停下讲道，咄的一声，让人吓了一跳，陈素赶紧收敛杂思，抬眼看去，只看到对方已经悄然离开高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道人卓尔不凡，无垢全慈，空性不灭，端是得道逍遥之姿。

不过此刻却带上些许怒感，或者说失望，对着陈素道：“你这素子，我本见你诚心向道，笃志长求，何以初学乍听，便形神相离，杂思纷起，当真是憾、憾、憾！”

说罢，道人便倒背着手，径直往室外行去，显然是因此不想再讲道，下一次聚集众徒传讲，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素顿时大惊！

“师父，问纤师父……”

情急之下的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又犯了现代人的老毛病。

在现在的这年节，徒弟岂可直呼师名？

完蛋啊！

果然，就听得一声轻哼声响起，本来就可以干脆消失的问纤道人，这下子真的是干脆消失，不知所踪，明摆出一种相当失望的态度。

这不是结束！

陈素手脚冰凉，浑身僵硬，因为回过神来的一众师兄师姐，此刻纷纷怒目而视。

他们个个都是有道行的，虽然尚且带有克制，但那目光也锐利得犹如凿子，扎得陈素只能勉力忍耐，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微微地簌簌。

“你这凡才！”

伴随着一人开口，其他人的怒声怨言开始此起彼伏。

“卑微贱人，当真不知礼，不晓幸，得意忘形，十分无状！”

“师父慈意传你妙法，如何一朝原形毕露！”

“更还胆大包天，竟敢直呼师名，使尊师失望至极，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度聚众讲道！”

“我若是你，便会知趣告离，省得在此污人视听！”

“……”

一句句话里其实暗藏旧蔑。

这座神主山纤微洞因为比邻人间，山主问纤道人常有显迹，自然而然吸引来附近的高门士族，他们要么自己亲自以身入山，要么尽可能推送自家子弟，久而久之，观里道徒有超过半数都是出身高贵者。

对于普通平民的同座列席，看在仙法妙道的面上，倒是勉强可以忍受，但对于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野贫，那就是十分介意，只不过此前没有什么指责问难的由头。

现在有了，自然是一个说得比一个难听。

不过也有那宽和之辈，在一时不悦退去之后，选择帮忙说话。

“好了，小师弟不过是初闻道音，不自觉有些失措心乱，敢问各位同门，哪一位在一开始没有这样？”

“确实如此！再者小师弟毕竟年少流离，现在确实难免显得不够知礼，但凡事可以学嘛，大伙以前也是这样从小学到大的！”

“小师弟不要担心，接下来只需找个时间，跟师尊他老人家好好认个错就行，他老人家性情宽仁，肯定不会计较的！”

“……”

因为这样的话，室内的氛围渐渐平复，指责的那帮道徒拂袖而去。

陈素松了一口气，赶紧客气地跟帮自己说话的师兄师姐道谢，至于对其他怪罪自己的师兄师姐，虽然他们是一直有些介怀，可这次错在自己，却也不能太埋怨什么。

然后。

唉，小师弟怎么这般客套生疏起来？

确实，本以为他是比较年轻气盛，现在看着，倒有些……

虚伪是吧！我觉得多少是有一点，毕竟咱们帮他说话，难道是想让他疏远地谢谢吗？

对视之中，这些师兄师姐带有这样的想法念头。

心累！

陈素敏锐注意到这种苗头，此刻只有浓浓的心累。

在前世，他就不是什么擅长应付人际的性子，而在穿越后，更是因为时代风土人情的分别，搞得无法有效处理好种种交往。

要么太远了，要么太近了。

整体始终显得格格不入！

“唉！”

回到观里自己的房间，他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挽着仍旧不适应的长袖青衫，然后捂着头闷郁，好半晌才甩脱这些同辈交往的事情，回到最关键的问题上面。

该怎么讨得师父的原谅！

难啊！

叮！

就在陈素越想越头痛，都已经开始忍不住悲观浮想，想到自己接下来难以得道长生，无法逍遥自在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很合时宜地跳出这道声音，让他猛地一顿，眼神一亮。

难道是穿越者福利终于到账了？！

在油然而生的殷切期盼中，真的有系统面板在视野里浮现展开。

【五百岁之际，长生路终成，而天降雷劫，是三灾早降，躲不过，就此绝命，然，鉴于宿主长生之志固真，“素子得道长生系统”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