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剧痛让蓝心在清醒前就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手腕上的束缚感告诉她，梁文超的警告应验了——父亲的人果然在网吧蹲守。她保持着均匀的呼吸频率，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首先看到的是自己那双沾满泥水的小白鞋，此刻正悬在离地半米高的位置晃动。
“醒了就别装。“
一桶冰水迎面泼来。蓝心剧烈咳嗽着睁开眼睛，看见周伟的助理杨明正摆弄着摄像机，镜头上的红点像血滴般刺眼。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水泥房，墙角的监控设备闪着绿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她的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铁管上，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
“你爸很失望。“杨明调整着三脚架高度，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星火传媒的logo，“本来打算送你去瑞士疗养院，现在...“他按下录音键，“只能按'突发精神障碍处理'了。“
蓝心盯着他胸前晃荡的工作证，上面还沾着林小满的血迹。记忆闪回到两小时前：网吧突然断电，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以及后颈遭受的重击。她试着活动脚踝，藏在袜筒里的U盘还在——梁文超给的证据没丢。
“先拍认证视频。“杨明翻开提词器，“照着念，错一个字...“他按下遥控器，墙面屏幕亮起，显示着某间病房的监控画面：林小满被绑在束缚椅上，嘴上贴着胶带。
蓝心咬破舌尖，铁锈味让她清醒。提词器上的文字在眼前跳动：
【我是蓝心，患有遗传性精神分裂...母亲蓝雅的指控视频是病发幻觉...梁文超诱骗我离家出走...】
“快点，你爸的新闻发布会八点开始。“杨明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露出腰间的电击器。
蓝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模仿着母亲回忆录里描述的“药物反应“症状：眼球上翻、口吐白沫、四肢痉挛。这招果然奏效——杨明咒骂着冲过来掰她下巴，大概是怕她咬舌自尽。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蓝心用尽全力抬起膝盖，精准击中他裤裆。
趁着杨明蜷缩呻吟的空档，蓝心迅速用牙齿咬开袖口的暗袋。母亲缝在里面的剃须刀片割开塑料扎带只用了三秒。当杨明挣扎着摸向电击器时，她已经抄起三脚架砸向监控屏幕。
“贱人！“杨明扑来时，蓝心侧身闪避，顺势扯下他的工作证。卡片边缘在对方脸上划出血痕的瞬间，她看清了背面手写的门禁密码：0621——她和母亲的生日数字组合，多么讽刺。
走廊警报器尖啸起来。蓝心赤脚冲出门外，发现这里竟是星火传媒的地下仓库。堆满“蓝雅纪念周边“的纸箱一直垒到天花板，其中几个敞开的箱子里露出所谓的“遗物拍卖品“——全是拙劣仿制品。她抓起一摞文件塞进衣领，其中一张出货单显示“蓝雅自杀工具套装“正在批量生产，包括同款浴缸和仿血颜料。
脚步声从转角逼近。蓝心钻进通风管道前，顺手将杨明的工作证按在感应器上，启动了消防喷淋系统。水流冲刷着仓库，那些伪造的遗书和日记开始晕染，墨迹在积水里蜿蜒如血。
管道里的铁锈刮得她膝盖血肉模糊。蓝心根据记忆向出口爬行，突然在某处通风口听见父亲的声音。透过百叶窗缝隙，她看见父亲正在装修豪华的会议室里排练新闻发布会。
“...作为丈夫，我比任何人都痛心...“周伟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手里攥着蓝心的照片，“女儿的精神状况恶化到这种程度...“他突然暴怒地将相框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溅，“那个贱人死了都不安分！“
蓝心屏住呼吸。父亲从保险柜取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支注射器——正是母亲视频里拍到的那支。他爱抚般摩挲着针管，突然转头看向通风口方向。蓝心浑身血液凝固，但下一秒，父亲的手机响了。
“什么？仓库进水了？“他对着电话咆哮，“先把那些日记原件转移！尤其是2005年...“声音随着他快步离去渐渐消失。
蓝心在管道里又爬行了二十分钟，终于从维修通道钻出大楼。暴雨依旧倾盆，她跌跌撞撞跑向最近的公交站，身上的白T恤已经染成粉红。站牌广告屏正直播着周伟的新闻发布会，他胸前别着蓝雅最喜欢的蓝玫瑰，正在镜头前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小心！“
一辆摩托车急刹在她面前。林小满摘下头盔，右额伤口还渗着血，但眼神清亮：“梁老师猜到你在这儿。“她抛来一件雨衣，“你爸派人去抄梁老师家了。“
后座上的平板电脑正播放着实时热搜：#蓝心失踪##星火传媒地下仓库曝光#。点开第二条，是匿名账号发布的仓库监控录像：杨明正指挥工人搬运浸泡过的文件，其中几个箱子赫然印着“蓝雅真实病历“。
“这视频哪来的？“蓝心裹紧雨衣，发现林小满的左手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你妈妈安排的。“林小满拧动油门，“她在星火传媒的每个角落都装了针孔，包括...“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爸的卧室。“
摩托车拐进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小巷。蓝心摸出袜筒里的U盘，金属外壳上反射着路灯的冷光。这里面装着母亲用命换来的证据，而现在，她终于知道该怎么使用了。
城中村最深处有家不起眼的网吧，招牌上“凤凰网络“四个字已经褪色。推开里间暗门，梁文超正在电脑前工作，左腿支架上的血迹还没干透。见到蓝心，他立刻调出一段音频文件：
“...确保她在三月底前心脏衰竭...“周伟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遗嘱已经公证过了...那小杂种送去瑞士后...“
“这是今早的录音。“梁文超调出定位图，“你爸不知道他送你的儿童手表有监听功能。“
蓝心这才想起上周父亲“突然的父爱“——那块粉红色电子表，现在想来表带上的翡翠装饰和周老太的镯子材质一模一样。
“现在怎么办？“林小满正在给伤口消毒，疼得龇牙咧嘴。
蓝心插入U盘，调出母亲最后准备的资料包。文件夹里是整套法律文书和媒体联系人名单，最上方有个命名为“涅槃计划“的PPT。点开后，第一页写着母亲清秀的字迹：
“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