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后什么打算?”
两人异口同声,却并未因此默契感到惊讶。
璃凤用一根细枝拨弄着火炭,细细再想,才郑重道:
“想随你走走。”
这句话很暧昧,很朦胧。
“随我?”
萤惑笑着问他,酒窝很好看:
“为什么?”
于是下一秒她听到了她想听但很唐突的话……
“我想,我从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开始我就……”
他直视萤惑,火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他认真的神情:
“我喜欢你。”
萤惑心里是暖的,她埋首,没有说话。
她的举动让璃凤十分失落,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们认识时间不长,璃凤的话很直,意思明确。
“我们会在一起的,因为我也喜欢你,但这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个悲剧。”
萤惑的话很轻,他还是听到了:
“换句话说就是不得善终。”
璃凤不语,他知道这些都是客观事实。
他是神,她是人,中间隔着一道天堑,更何况现在人与神是敌对关系。
即便有所谓的一见钟情,结局注定是悲哀的。
他们不会被祝福,只会被针对。
他可能会改变她的一生,她也可能会改变他的人生……
可事实上,他们已经改变了彼此命运。
从璃凤来到耑阳界的那一刻,从萤惑打算救他的那一刻。
命运总是不停变幻,也相互交汇,它没有特定的轨迹,最后,终会通向死亡。
他们都是温柔的人,却不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就像衣服刚干,一场夜雨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浇熄了炭火,又再度将两人打湿。
再度无话,夜风从未这么凉过,可两个人心里皆有暖意。
一见如故,一见倾心,这些在世间早已糜烂酸腐的情节,落在自己身上,竟是甜蜜。
结局摆在眼前,相爱无异于冒险。
黎明悄然而至,看着狼狈不已的对方。
璃凤解下腰间玉玦表明自己的想法。
既然对方会那么说,就说明是同意了。
“你不后悔?”
萤惑取下头簪,这也是她所拿得出的最贵重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一直在做让人看起来不应该做的事……”
璃凤接过对方的信物:
“我很自私,只凭自己的想法行事,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我也自私。”
萤惑把玉玦系在腰带上:
“因此,我很庆幸我们能相遇。”
相逢何必曾相识,若相遇便能相知,又何苦蹉跎于时间的消磨。
只是,这样的爱情需要一辈子的勇气,或许,这“辈子”极为短暂。
有些命运,有些感情就像一个死结,一旦系上便再解不开。
若真要解,惟有两断。
“你知道萤火虫吗?”
萤惑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千殇月并没有那种灵虫。”
璃凤摇摇头,有些遗憾。
“那决定啦,我们七月十九日成亲吧!”
那是萤火虫点亮萤墓的日子,也是她所能想到最美的景象。
璃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表情坚定:
“嗯!”
四月的晨曦很暖,就像这认真的决定一样,于两人而言。
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亲密,这种感觉很好。
有些爱不需要太过张扬与刻意,其可能产生于一瞬,却需要沉淀。
当然,所谓爱没人能形容,亦没人能定义。
可它就那样存在着,很远,恒远。
山下有一个村子,名为天凤村。
在这里,有很多不愉快在等待着他们,也是这个地方引来了祘大陆的……
毁灭。
天凤村,坐落在影波国西方的盆地之中,群山环抱。
以天凤村为中心,在它的东北方有一泉眼名为暗影泉。
西南方则是被遗弃的祠堂。
东方盆地边缘是伐木场,一条石道从暗影泉直通西北方的原始森林。
萤惑的家在被遗弃的祠堂,偌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住,在村子南边还有一个难民营地。
天凤村植被丰富,有枫林、松林、竹林、柏林……
种类太多以至于无法一一叫出名字。
其占地面积极大,人口分布稀疏,建筑多以木板房为主,有极少数为土木结构。
村子里居住的大部分是巫师,村子的名讳源于百年前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巫师的预言:
百年后,天凤降世,栖于梧桐,因爱身殒,业炎焚情。
不过,大巫师虽然德高望重,这个预言只能当做后人笑谈。
原因很简单,他的预言从来没有成真过,也就是所谓: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只有两个人信,穆思源,穆瑾(注:随夫姓)夫妇。
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唯一出现的两个绝世天才。
他们曾是这个村子的骄傲,后来成了村子的耻辱。
就因为帮兽族劝和,被视为叛徒而处以火刑,下场相当凄惨。
生是天凤村的荣耀,死却被视为最大的污点。
上午,晨雾刚散,萤惑两人从暗影泉下山,才一进村子璃凤就觉得很不舒服。
那些目光太伤人,那些闲言碎语太刺耳,萤惑对此有所免疫一般,他却无法理解。
走在路上,很多人远远避开他们,像见了瘟神一样。
也有人故意要来撞一下,他们避开了。
璃凤这才明白,被针对的是萤惑姑娘,可是这是为什么?
他的心隐隐作痛,此时脸色涨红,因为他很愤怒!
能让他愤怒的事很少,除了他珍视的人受到伤害。
几个少年趴在木屋顶上吹着口哨:
“看呐!快来看呐!”
“那个丑八怪带回来一个丑男人!!”
“两个丑八怪,正好凑一双!”
萤惑和璃凤是绝对不丑的。
可是,有人说他们丑。
说他们丑的是三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少年。
村里出名的混混,一直找萤惑的麻烦,并为之乐此不疲。
村里的人对两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有几个婆娘私下窃窃私语说着萤惑的坏话,同样对萤惑抱有成见。
孤立,嫌弃,诽谤,莫名遭受敌意。
璃凤停下脚步,萤惑袖里的拳头紧握。
以往她可以无视这些小人,但现在不行,因为他也被一道羞辱了。
她很少认真,能让她认真的只有在意的人被人伤害。
先前在屋顶起哄的少年下了屋子:
“瞧瞧!瞧瞧!这不是那谁么?”
“从哪带来的野男人?这什么眼光,跟我家大哥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怎么会看上你这骚货!”
璃凤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不是因为这三个丑比说他丑,这一串不堪入耳的话实在是……
“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