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防通道里，我的脚步声在金属楼梯上急促回荡。陆沉画的符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大学时他们常去的旧书店标志，店主是个退役密码专家。
暴雨拍打着书店的彩绘玻璃窗，我输入生日数字时，手指上的血渍在密码锁上留下暗红痕迹。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纸条：
「城南仓库，B区17号」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纸条上，晕染开一行突然显现的蓝色字迹：「小心司法部的王处长」
城南仓库的照明灯年久失修，我举着手电筒在集装箱迷宫中穿行。B区17号的门锁已经生锈，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数十个监控屏幕整齐排列，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标有「LS项目」的硬盘。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
我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声音来源。阴影中走出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司法部科技司王处长，父亲当年的副手。
“聪明如你母亲。“王处长鼓掌，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可惜和她一样不识时务。“
我的枪纹丝不动：“我母亲的车祸...难道...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王处长微笑，“就像陆沉的'精神失常'也不是。多完美的闭环——疯掉的罪犯指控德高望重的部长，谁信呢？“
他的手慢慢移向腰间：“你父亲太软弱，居然想终止实验。但LS药物的军事价值你们知道有多大吗...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了几个罪犯的牺牲而动摇决心！“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王处长惊愕地看着胸前迅速扩大的血渍，缓缓倒地。我愣在原地——我的手指根本没扣动扳机。
陆沉从门口的阴影中走出，枪口还冒着烟。他脸色惨白，病号服被雨水浸透，腰间的绷带渗出血迹。
“你...怎么...“
“周医生是我狱友的弟弟。“陆沉晃了晃手腕上的医院腕带。
他踉跄着走向操作台，插入U盘开始下载数据。屏幕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些伤痕显得更加狰狞。
“五年前我查到LS项目时，“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在检察官中试药...包括你。“
我的手开始发抖。记忆碎片突然闪回——生日那天的蛋糕甜得发苦，医院天花板上的裂纹像蛛网，父亲站在床边说“好好休息“...
硬盘指示灯由红转绿。陆沉拔下U盘时突然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溢出。
“够了！“我哭喊着扑过去，撕开他的病号服，枪伤缝合处已经渗出大片血迹，“你需要医生！“
陆沉抓住我的手按在U盘上：“先听我说...LS药物的解毒剂在...“
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探照灯光射入。十几名持枪特警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ICU里那个年轻官员。
“放下武器！司法部缉毒处！“
陆沉用最后力气将我推到操作台后，自己暴露在枪口下：“硬盘里有全部证据...LS项目...二十年来三百名实验者名单...“
“闭嘴！“年轻官员举枪瞄准。
我突然站起身，举起手机：“直播已经持续十七分钟，在线人数突破两万。“我冷笑，“你们要当众枪杀证人吗？“
年轻官员的脸色瞬间惨白。
三天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我穿着母亲留下的珍珠灰套装，将U盘交给调查委员会。镜头闪光中，我看见站在最后一排的陆沉——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腕上的约束带痕迹还清晰可见。
当记者问及为何冒险揭露父亲时，我看向那个挺拔的身影：
“因为有人让我再次看到，正义的价值远高于个人利益。“
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在消防通道相遇。陆沉递来一个信封，里面是去瑞士的机票。
“解毒剂需要在阿尔卑斯山的特殊实验室里制造。“他嘴角挂着熟悉的弧度，“航班明早八点。“
我将机票紧紧握在手里：“根据《刑法》第85条，你被判处无期徒刑。“我踮脚吻在他下巴的伤疤上，“执行地点：我身边。“
陆沉笑着把我揽进怀里，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上诉请求：刑期延长至终生。“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阿尔卑斯山的清晨，阳光穿透雪松林，在木屋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站在落地窗前，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又消散。山下的圣莫里茨小镇刚刚苏醒，教堂钟声惊起一群飞鸟。
“体温36.7，血压正常。“
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电子体温计的滴滴声。他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锁骨处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粉色。三天前，他们终于在这家隐蔽的私人诊所完成最后一剂解毒注射。
我转身，指尖轻触他眼下还未完全消退的青黑：“幻觉还出现吗？“
“只有一种。“陆沉抓住我的手指，贴在唇边，“你穿着检察官制服审问我。“
木门被轻轻叩响。诊所的主人莱昂医生端着药盘进来，这位前国际刑警组织的法医专家是陆沉在监狱里救下的“狱友“。
“最后一次血检。“莱昂的英语带着浓重德国口音，“如果CRP指标正常，你们就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雪地里，几个黑色人影正呈扇形向木屋靠近。
“不是警察。“莱昂迅速拉上窗帘，“警察会走正门。“
陆沉已经拔出藏在床垫下的手枪，动作流畅得仿佛从未受过伤。我摸出手机，屏幕显示无信号——有人屏蔽了这片区域的通讯。
“地下室。“莱昂掀开地毯，露出一个隐藏门，“通往后山的缆车。“
第一声枪响震碎了厨房的玻璃。陆沉把我推向地下室入口，自己却转身走向窗边。
“你干什么？“
“争取时间。“他扯开毛衣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注射端口，“记得我说过LS药物有个副作用吗？“
我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在仓库那晚，陆沉说过LS-1145会让服用者在极端情况下产生短暂爆发力——代价是严重的心脏负荷，心脏骤停风险率87%。
“不行！你的心脏会——“
第二声枪响打断了我。陆沉已经踹开后门冲了出去，雪地上留下深红的血迹——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抓起医药包要追，被莱昂死死拦住：“缆车启动需要三分钟！“
屋外的打斗声夹杂着德语咒骂。透过缝隙，我看见陆沉夺下一把冲锋枪，但随即被子弹擦过肩膀。鲜血在雪地上泼洒出刺目的红。
“现在！“莱昂推开地下室的门。
我却冲向壁炉，抄起烧红的火钳。当第一个黑衣人踹开前门时，通红的金属直接刺入对方眼球。我顺势夺过了他的枪。
枪声、惨叫、玻璃碎裂声混作一团。当我打空第三个弹匣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缆车...“陆沉的嘴唇发紫，胸前一片血红，“走...“
缆车在枪声中摇摇晃晃地启动。我用围巾死死压住陆沉不断冒血的伤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密码...“陆沉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染血的手指在我锁骨画下三个三角形，“瑞士银行...保险箱...“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我疯狂按压他的胸口，大声哭喊着叫他的名字，直到缆车抵达山腰车站。医护人员抬走陆沉时，我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血——不是他的，是我指甲掐破的。
三天后，苏黎世班霍夫大街的瑞士银行总部。我输入陆沉画的密码，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信封。
里面是两本护照，一枚戒指，和一张字条：
「无论解毒成功与否，都请带她去冰岛看极光。——L.C.」
我把戒指套上无名指，尺寸刚好。戒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刑期：终生“。
病房门被推开时，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正发出平稳的滴答声。陆沉靠在床头，手里抛着那枚我大学时送他的硬币。
“根据《引渡条例》第17条，“我举起护照，“你被判处流放冰岛。“
硬币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陆沉伸手接住，却没有看正反面：“法官大人，我认罪，我愿意终生服刑，在你身边。“
窗外的雪停了。第一缕阳光正掠过阿尔卑斯山的雪峰，透过薄薄的窗纱，照亮了紧紧相拥的我们。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