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想到几种可能,阿六身为学徒与韦阿大并无利益冲突,他杀人的动机从何而来?提到母亲如此激动,是否有人以母亲来胁迫他?
“黄头儿!你派些兄弟到阿六家中看看其母是否安全!”赵恒转身对黄鹤言道声音提高了几分。
黄鹤便吩咐几名手下去阿六家查探阿六母亲的情况。
“阿六!你再不招供,可要让你受些皮肉苦了,呵呵!”黄鹤皮笑肉不笑的,通红的酒糟鼻在烛火灯下显得格外油亮。
“哎!黄头儿,这样……”赵恒听到黄鹤话语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打住了。
宋朝刑讯逼供算是较为常见,他不应出言阻止的。只能尽力保全犯人人格。
“阿六,你且快快招来,也少受些苦头,你想家中老母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我已派兄弟们去看护老母亲了,你且放宽心。无碍!”赵恒出言抚慰着阿六。
“呵!呸,你们这些官府狗,哪个不是欺压老百姓,堂上挂着明镜高悬,可这镜子几时照到俺们穷苦人家身上。”阿六将一口浓痰吐向赵恒的方向。
“小子,你不用与他说如此之多”黄鹤挥挥手,狱卒老吴将阿六放倒开始用沾满水的鞭子抽打。
“黄头儿!再让我试试!”赵恒尽力挽回,可只得到黄鹤的回绝,“这些人就是欠打,打多了打够了人就招了。”
一声又一声的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音充斥着牢房,啪!啪!赵恒叹口气,转过头去。
十五鞭过去了,阿六不吭不声。二十鞭过去了,好似并未打到阿六身上。
“嘿!他奶奶的,还真是个人物。”黄鹤怪叫一声,赵恒摆摆手示意老吴停下,他走向前去,站在阿六面前与他对视着。
“阿六,你是在担心你娘赡养后事?”阿六闻言,转过头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将嘴死死闭上了。赵恒见有效果,便抓到了这一突破点。
“阿六,刚才兄弟们传了消息说你母亲找到了,在孙三娘家乘凉。你且放宽心。”
“我还能活吗?”阿六冷不丁的问出这句话。
赵恒闻言与黄鹤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回答。
“呵!俺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俺就想再见见俺娘。可惜俺那老娘叫俺养大,俺不能给她养老送终……”阿六眼眶深红,重重的叹口气。
阿六话音未落,牢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先前派去查探的衙役跌撞闯入,怀中抱着个粗布包裹,面色惨白:“黄捕头!阿六家……他娘已被人勒死在炕上!屋里翻得稀烂,只找到这个——”
包裹抖开,一只褪色的玉镯滚落,镯内刻着“孙三娘”三字,断口处还沾着暗红血渍。
阿六瞳孔骤缩,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铁链被他挣得哐当作响:“畜生!他们答应过不碰我娘的!娘,孩儿对不起你啊!娘,我的亲娘!”
赵恒一把按住他肩膀:“‘他们’是谁?你若招供,我必替你娘讨个公道!”
阿六赤红着眼盯向牢房角落的水瓮,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申时三刻……潮汐……”
突然,他浑身痉挛,口吐白沫栽倒在地。赵恒掰开他下颌,舌根处赫然卡着半片碎瓷——竟是趁众人不备吞了水瓮残片自尽!
“搜身!”黄鹤厉喝。狱卒从阿六鞋底夹层扯出张油纸,上书八字:“亥时焚仓,潮起货离”。
“速去通知吕大人”赵恒看到油纸上的信息,冲着一旁的差役焦急喊到。
半柱香的时间吕公绰赶到了刑狱,汗珠浸湿了衣衫,美髯乱蓬蓬的有些飘在肩上,帽子也未端正。
“大人,我已查明阿云案真凶但真凶自杀身上只留下如此信息还请大人定夺!”赵恒抱拳向着吕公绰行礼,同时将在青石板下的木箱呈了上去。
“此物是?”
“大人此物是在韦阿大昏厥处发现的,尚未打开,特请大人查验。”黄鹤半跪在吕公绰前,红彤彤的鼻子不停的呼出热气。
吕公绰打开箱子,是用油纸包裹的一羊皮纸。吕公绰仅是大略扫过几眼,便立即将箱子锁上,转身向着衙堂马厩方向走去。
“赵恒,黄鹤!你们二人跟随我来其余人等,在此停留!”吕公绰厉声言道。
马厩草料堆后,吕公绰掀开暗藏的地窖门,腐潮气裹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赵恒执火折先行,阶梯尽头竟是个铸炮工坊!生铁炮管上烙着“仁和监造”,炮身却刻满契丹符文。
“这是……私铸军械!”黄鹤的酒糟鼻在火光下骇然扭曲。吕公绰抚过炮管上的知县私印,美髯微颤:“本官早疑登州硝石去向不明,未料竟敢通敌铸炮!”
赵恒忽踢到个铁箱,锁头挂着王氏货栈的铜牌。撬开后,账册密信倾泻而出——县尉亲笔所书的《辽国岁贡清单》赫然在列:“精铁三千斤,硫磺五千斤,换战马六百匹……”
“大人!白龙湾急报!”地窖外传来嘶吼,“水师截获两艘私盐船,舱底藏有辽国狼牙箭!”
吕公绰一掌拍在炮管上:“黄鹤,速调厢军围县衙!赵恒,随我去擒县尉!”
众人撞开县尉厢房时,却见其高坐案前,慢条斯理焚着密函:“吕大人何急?不过替朝廷赚些养兵钱。”他抬脚踢翻炭盆,火龙瞬间吞没帷幔,“登州二十载漕运账目皆在此,有胆便来取!”
赵恒抄起铜盆泼水,县尉已趁乱翻窗。黄鹤追至后院,忽见寒光乍现——三支弩箭自槐树顶破空而至!
“留活口!”吕公绰的怒吼与弓弦声同时炸响。县尉膝窝中箭跪地,一只箭射进县尉的腹部,怀中跌出半块玉珏,与阿六鞋底油纸的缺口严丝合缝。
“呵呵!我为大宋刑捕了几百盗贼,到头来不过是换来上头一句皆小事尔,汝当自励,这大宋到底是何人做官,这官位权力到底要把持多久,新党也好,旧派也罢不过都是吃人血肉喝人血的禽兽!”县尉呵呵冷笑着,看到端出铜盆的赵恒,努力的抽动身子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