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汉江下游传来连绵不断的木板碰撞声。三百艘漕帮残船逆流而上,船身没有缆绳牵引,甲板上也不见人影。曲红绡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心口处的双鱼刺青剧烈挣扎——那是漕帮覆灭时,沉船中溺毙同门的怨魂在呼应。
沈沧澜的寒铁心脏迸发蓝光,照出船板缝隙里嵌着的森白物体:每道木板接榫处都咬着一颗人类臼齿,齿根深深扎入木纹,形成诡异的血肉榫卯。最骇人的是主桅杆——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由上百条武者脊椎骨缠绕而成的活柱,骨节间还残留着未干涸的髓液。
“是锁江阵……“老船工的酒葫芦突然渗出黑血,“当年韩世忠用战死者牙齿在采石矶阻过金兵!“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江面时,残船已自动拼接成三里长的浮桥。那些嵌在船板里的牙齿突然集体震颤,发出类似《满江红》吟诵的声波。声浪过处,元军水师的楼船木板纷纷开裂——每道裂缝都精准复现了十年前漕帮船只被凿沉时的创口。
曲红绡突然跃上为首的指挥船。甲板在她脚下蠕动,露出舵轮的真实形态:那是由七颗头骨组成的活体罗盘,每颗头骨的天灵盖上都刻着长江暗礁的位置。当她握住骨舵时,所有船板的牙齿突然转向北方,齿缝间射出混着铁锈的血线——正是当年沉船时,溺毙者被锁链缠住手脚挣扎的轨迹。
陆明远的半截脊椎突然发出剑鸣。龙渊剑自主劈向江面,剑气掀起的浪花中浮现出更恐怖的景象:水下三十丈处,未被召唤的沉船正在用尸骸手指抠挖河床,将元军布置的水底铁蒺藜一颗颗拔起。
正午时分,残船组成的浮城突然整体抬升。那些脊椎主桅如活物般舒展,每条骨节间隙都射出寒铁锁链,精准钩住襄阳城头的弩炮基座。最骇人的是船帆——那是由无数武者背皮缝制的肉帆,皮上刺着的不是寻常纹样,而是用守军血书写的《武经总要》火攻篇。
沈沧澜的寒铁心脏突然脱离胸腔,坠入主舰的骨舵中央。心脏搏动的节奏与牙齿震颤频率共振,在江面形成直径百丈的漩涡。漩涡中心升起十二尊青铜鼎虚影,鼎耳上拴着的不是寻常锁链,而是由童男童女指骨编织的算筹——正在飞速推演元军水师的溃败路线。
曲红绡的红绫突然自行分解,丝线如蛛网般裹住整座浮城。当元军的火箭命中红绫时,火焰竟沿着丝线回溯,将射手们自己的楼船点燃成火炬。
日落前的最后一刻,所有嵌在船板里的牙齿突然脱落。它们在江面上空组成巨大的立体舆图,正是长江自巫峡至入海口的完整水道。每颗牙齿都悬浮在对应的暗礁位置,齿根滴落的血珠在江面蚀刻出深达三丈的沟壑——恰好是元军楼船的吃水深度。
陆明远的龙渊剑突然插入江心。剑身震颤的频率与牙齿共鸣,整条汉江的水流瞬间改道。元军旗舰突然倾斜,船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那是十年前沉没的漕帮战船,正在用残存的船桨骨刮除敌舰的桐油防水层。
当第一颗星亮起时,浮城上的所有脊椎桅杆同时指向北方。桅尖喷射出的不是缆绳,而是由守军发辫编织的索道——直通汴京城外的太祖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