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名为“旧日之门”的大型装置，部署在废弃矿场的最底层。

超过半个球场大小的矿坑，被各种镌刻着六芒星和楔形符文的古怪装置堆得满满当当，既像古老的天文观测仪，又像是刚刚发生过爆炸的蒸汽机。

“旧日之门”正在预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随时都会散架的装置中央，直径超过五米的金属圆环，逐渐旋转起来，转速越来越高。

镌刻在圆环上的数百个符文，逐一闪亮，流淌出了古老的辉光。

许焰站在“门”前，一边检查装备，一边打量自己的“队友”。

“金刚”哈特，调查队中的肉盾。

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联盟B级通缉要犯，曾经徒手捏碎三名维安局干员的脑袋。

“雷神”塞巴斯蒂安，重火力手。

曾是御灵兵团的敢死队员，罹患战争创伤综合征，杀死超过二十名同袍。

“怪脑”本杰明，历史学家。

因为学术观点的争论，召唤凶灵，发动技能，引爆了一位资深教授的大脑。

余下的旧日调查队员，也都是凶名赫赫的亡命之徒，感知到许焰的眼神，纷纷朝这个新人露出“友善”的狞笑。

“血刺”歌莉全副武装，从调查队员面前走过，逐一检查他们的装备。

呼吸面罩和生化探测仪。

止血凝胶和插入了防弹插片的软甲。

空白的大容量封印卡和大功率灵体捕捉仪。

枪支弹药和医疗急救包。

倒十字项链，血色六芒星，便携式神龛，能被超凡生物识别为同类的油脂，杀戮机械急需的除锈剂，各种有可能在极端情况下保住小命的鸡零狗碎。

全都准备妥当。

封印卡也都在读卡器中进行了测试。

瞬间点亮的绿色指示灯表示，所有人和守护灵的精神链接都处在稳定、清晰、活跃的状态中。

“夜空是血腥的欢宴。”

歌莉忽然来了一句。

“红色的兔子追逐蓝色的老虎，直到池塘干涸，苹果落地。”

装甲猩猩般壮硕的“金刚”，声音像是打雷。

“金鸢花王朝的驭兽师会梦到蒸汽机吗？”

脑袋畸形膨胀，如大头怪婴般的“怪脑”尖声道。

其余旧日调查员，也纷纷说了一句没头没脑，毫无逻辑的话。

“这是‘安全语’，每次进入回响之地，都要想一句新的，越没逻辑越好。”

蛇姬从身后无声接近，贴在许焰耳边低语，“万一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诡异的现象，变得面目全非，失去控制，就必须念出安全语，让队友们知道你还是你，而不是钻进你躯壳里的……别的东西。”

许焰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实在猜不透这个蛇蝎魔女的心思。

“别思考，凭直觉，你的安全语。”

蛇姬催促。

“即便道路早已破碎——”

许焰下意识道。

顿了一顿，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下半句该接什么。

蛇姬却已满意。

“很好，所谓旧日调查员，就是在早已破碎的旧日之路上，寻找力量和希望的人。”

她抓住许焰的肩膀不放，“我有预感，你一定能通过考验，成为一名真正的旧日调查员，甚至是‘旧日行者’的！”

“旧日之门，充能完毕！”

伴随“天文观测仪”和“报废蒸汽机”先后激荡到了极限，装置中央的圆环上，闪耀的符文纷纷燃烧成了一个个刺眼的光球。

光球朝不同角度三百六十度旋转，拖曳出一条条眼花缭乱的光带。

光带纵横交错，互相交融，在幽暗矿坑的最深处，融合成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光团。

光团蕴藏着神秘的吸引力，搅动周遭空间，释放出一圈圈微光闪耀的涟漪。

周围摆放的纸笔和地上的碎石，都微微跳动，仿佛要被吸入其中。

包括许焰在内，所有人耳边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幻听，仿佛啮齿类的低语。

海德博士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提式保险箱，被两名手下缓缓推来。

他的表情吃力至极，轮椅也压得“吱吱”作响。

保险箱由密度极高的超重合金打造。

表面和内部都镌刻着玄奥繁复的符阵，中间镶嵌着铅板，还有多达六个卡槽，插入了六张封印卡，防止里面的旧日之力泄露出去，侵蚀周围的事物。

这就是他在矿道深处发现的旧日物品。

也是开启旧日之门，进入回响之地的“钥匙”。

没人知道“旧日回响”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有人猜测，它和人类的情绪、执念以及信仰有关。

在人类历经四大纪元的漫长文明史上，曾经有过无数个决定王朝兴衰乃至文明存亡的瞬间。

即将征服世界的不朽君王，却在元老院里死于卑劣的刺杀。

马上要在蛮族巢穴用鲜血洗刷刀剑的不败名将，却被昏君突然抓捕，秘密处决。

实验室里的灵光乍现，让人类发明出足以毁灭自身乃至整颗星球的终极武器。

智能机械的大规模应用，历经无数人用无数信息的浇灌，完成了从“弱人工智能”到“强人工智能”的惊险一跃。

这些历史上的名场面，不但在当时，令当事人生出无比极端、突破临界的强烈情绪，凝结成永不磨灭的执念。

也深刻影响了文明的走向。

甚至在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在古老的文明早已崩坏之后，依旧牵动亿万人的心灵，让无数人为之感慨、愤怒、嗟叹、痛苦、喜悦、心潮澎湃、魂牵梦萦、感同身受。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无数人激荡生命磁场，释放心灵力量，就有一定概率，让昨日重现。

从这个角度来说，回响本身，也是残魂。

是历史的残魂。

是早已过去，本该湮灭的历史，聆听到了现世之人的召唤，从时间长河中浮出水面的倒影。

而想要循着倒影，从时间长河的深处，打捞到深埋在泥沙和岩石之间的宝贵遗产，还需要至关重要的“钥匙”——来自旧日，凝结了当时人类的心血、情感、执念、寄托和信仰的古老物品。

咔嚓。

保险箱开启。

开启232号旧日回响的“钥匙”出现。

是一枚非金非铁，晶莹如玉的墨色碎石。

内部镌刻着龙飞凤舞的金纹符箓，在无尽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蜿蜿蜒蜒的血迹。

“这是——”

许焰的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他绝不会看错。

海德博士手里的“钥匙”，竟然是一枚万魂宗弟子的身份令牌碎片！

许焰脑中，象征人皇幡的红点变成烙铁，烙得大脑皮层“吱吱”作响。

他的计划原本很简单。

只是逃命而已。

但现在——

“吓傻了吗，上啊！”

歌莉将他推向旧日之门，“活在末日来临之前，难道你还想着长命百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