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是了，靳书总算找到那空空的感觉出自于哪里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要去完成的事情，更是忘记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情景，怕是只有顺着二公主，才有机会走出去。
“怎么，终于想起来什么了吗？”
楚嫦曦不相信这人真的失忆，能从刺杀围剿中逃脱，算是有点真本事，这样的人，怎会没有后手。
“说说，为什么要去刺杀太子？或者说潜入天澜的目的又是什么？”
楚嫦曦并不指望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真真假假她自会去查。
就是好奇，这人刚刚被她靠近一碰，就脸红脖子粗，倒是有趣得紧。
“我没有，我不知道。”
靳书抬眼望进楚嫦曦那双桃花眼，有一瞬间愣住，这双眼睛，好美。
楚嫦曦的目光触碰到那不掺杂各种杂质的眼神后，也有一瞬间的怔愣，那样的眼睛，仿佛回到六岁那年。
……
那一年的冬天，年幼的楚嫦曦第一次在北燕过冬。
陪在身边的，只有大她两岁的折枝，两人都只是半大点孩子。
为了两国休养生息，北燕提出交换质子，若是交出一位公主和亲，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年宫中，仅有两位公主，皇后没有儿子。
大公主皇后对她委以厚重的期待，小女儿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皇帝下旨，将小公主送去和亲，等她及笄礼后，便与北燕皇室完婚。
皇后不愿小女儿被送走，苦求皇帝选一位皇子。
可皇帝认为，和亲远比送去皇子更能维系两国和平，能让修养的时间更长久。
若是送去皇子，北燕定然会要求皇帝送去最器重的皇子，当然，皇帝也会选择北燕最器重的皇子。
可送去一位公主，不但能解决这个麻烦，还能使两国结交秦晋之好，皆大欢喜。
皇命不可违，六岁的小公主就在那年冬天被送去北燕。
皇后哀痛不已，大公主自请替换妹妹，可皇帝说，留着大公主还有用，不让她代替小公主。
楚嫦曦那年的记忆里，姐姐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她说：“曦儿，你先出去玩几天，等姐姐接你回来！”
楚嫦曦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十年，她一直在等着姐姐接她回家。
北燕皇宫里，楚嫦曦初来乍到，面对不熟悉的人和事，她选择躲到人少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只知道哪里人少就往哪儿走，终于找到一座废弃的宫墙，楚嫦曦想，这也许就是北燕的冷宫了。
北燕冷宫不像天澜朝的冷宫，到处光秃秃的，全是雪，天澜朝的冷宫破败却也有四季花开。
她推门进去，只在陈旧的宫殿里看到一位男孩，他躲在门口的桌下掀开一点点桌布，那双干净的眼睛怯生生地观察她。
楚嫦曦不明白，这男孩为何要一个人躲在这里，这宫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气息了。
“你好，我叫楚嫦曦，你叫什么名字？”
楚嫦曦蹲到男孩面前，笑眯眯地问他。
想和别人做朋友，就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小小的她这样想着。
男孩观察她好久，发现这女娃娃不像是北燕本地人，也不像宫里那些对他恶劣的孩子，更没有要打他的意思，他才回答道：“我叫东书瑾。”
“你快出来，躲在桌下都是灰，该把衣服弄脏了。”
小楚嫦曦说着，帮他把桌布掀起来。
东书瑾扯住桌布，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以后才从桌底下爬出来。
“你不是北燕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北燕皇宫？”
东书瑾不解，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怎么就出现在冰冷的北燕宫，这可不是好事。
“那你是北燕人，为何还要躲在废弃的冷宫呢？”
楚嫦曦反问他。
“我…”东书瑾嗫嚅了几下：“你知道了不会对你有好处，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
楚嫦曦不问也知道，宫里出现的小孩，只能是皇子公主，还有官家子弟，他一定是其中一位。
东书是北燕国姓，那他就是某位皇子，刚刚他瑟缩的样子，分明是在躲着谁。
说不定就是有人欺负他。
“呐，给你。”
小楚嫦曦从怀里摸出两块包在手帕里的糕点。
“这是折枝帮我收起来的，听说是你们北燕最好吃的糕点，叫什么，翠，翠…”
“翠玉梅花糕。”
“没错，就是这个，你别说，上面的两朵梅花做工真好。”
“那是。”
“给你一块。”
“真的吗？”
“骗你做甚，另一块我吃，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吃甜甜的糕点啦。”
“谢谢。”
东书瑾拘谨地接过那块翠玉梅花糕，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楚嫦曦不像是那些坏人，这块点心东书瑾猴急地塞进嘴里。
他很饿，他在等机会找东西吃。
楚嫦曦双眼瞪圆了看着他，嘴巴险些合不上。
东书瑾差点被哽住，小手用力拍打胸口，看到楚嫦曦的反应，羞愧地低下头，眼眶微红。
然后，他感觉到背上有一只小手帮他顺气，他茫然地抬头看她。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剩下这块我也送给你。”
楚嫦曦大方地伸出手，将那块点心送到他面前。
东书瑾终于忍不住了，拿着那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哭。
楚嫦曦就安静地在他背上拍拍，心里叹气，哎，终究是小孩子。
她现在都不会哭了。
母后在她难受的时候就会轻轻给她拍背，现在她也轻轻给东书瑾拍背，希望他之后就不会难过了吧。
哭了好久，东书瑾才抽抽搭搭地停下来，瓮声瓮气地道：“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没关系，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朋友？”
“当然，你不愿意吗？”
“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东书瑾眼中满是希冀。
“你都吃了我的点心了，你还想跑不成？”
楚嫦曦理直气壮地道。
“嘿嘿嘿，好好好，我也有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
东书瑾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小小的楚嫦曦又在心里叹一口气，果然是小孩子啊。
可她怕是忘了，她也是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