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试炼场青石板上凝着夜露。
蓝容攥紧袖口未干的金纹,任由玄清长老的目光扫过自己发梢沾着的河滩草屑。
林婉儿掐着哭腔开口时,她正盯着长老腰间那枚刻着“明镜高悬“的玉牌——据说能照出人心虚实的法器,此刻却蒙着层灰蒙蒙的雾气。
“那株九转玄参本该是我的!“林婉儿扯住玄清长老雪白衣袖,腕间银铃随着啜泣晃动,“蓝姑娘抢了灵草不说,还打翻我护药的琉璃盏......“
蓝容突然嗅到丝若有若无的腐叶味,这味道昨夜在河滩结界外出现过。
她余光瞥见人群里有个灰袍弟子正用鞋底碾碎某种褐色粉末,文曲星力自发流转,竟在识海里拼凑出“幻形散“三字。
这认知让她脊背发凉,林婉儿脖颈后分明游走着同样的褐斑。
“林师姐摔碎琉璃盏时,可有闻到龙涎香?“蓝容突然打断哭诉,指尖凝起星辉在空中勾画。
金芒流转间幻出昨日场景:林婉儿脚下打滑的碎石泛着油光,琉璃盏碎片上附着未化的褐色晶体。
玄清长老瞳孔微缩,玉牌突然迸射清光笼罩林婉儿。
少女颈后褐斑遇光化作黑烟,腰间锦囊滚出三枚刻着骷髅纹的铜钱。
全场哗然中,蓝容腕间金纹突然灼热——百里外义庄方向传来求救符的震颤。
“幻形散产自北冥海沟,你从何得来?“玄清长老拂尘扫落铜钱,落地竟钻出三条扭动的血虫。
林婉儿瘫坐在地,突然指向灰袍弟子:“是他给的!
说能让玄参提前成熟......“
话音未落,那弟子袖中爆开毒雾。
蓝容文曲星力自动结成护罩,却见玄清长老的玉牌化作流光追去,半空传来布料撕裂声——灰袍之下赫然是布满鳞片的兽爪。
“此事绝不简单。“玄清长老召出三清铃镇住血虫,转头看向蓝容的目光带着赞许,“你如何识破幻形散?“
“昨夜河滩结界外......“蓝容话到嘴边突然改口,“弟子翻阅过《四海异毒录》。“她咽下黑煞相关的情报,袖中手指却悄悄引动求救符。
地底传来只有凤族能感知的震动,仿佛有株幼苗正在某处废墟破土。
白涵就是在这时踏着晨光而来的。
战神银甲还沾着露水,掌心托着枚闪烁星辉的凤钗:“修补时发现些有趣的东西。“他状似无意地扫过蓝容袖口,“文曲星力浸透的凤羽,居然能拓印三日内的记忆。“
玄清长老接过凤钗的手顿了顿,三清铃突然齐声嗡鸣。
蓝容看着长老指缝漏出的幻象画面——昨夜河滩火堆爆出的火星凤影,分明与灰袍人袖口暗纹一模一样。
“劳烦战神镇守试炼场。“玄清长老掐诀召出十二道传讯纸鹤,其中一只翅膀上沾着蓝容没擦净的河滩泥,“至于蓝姑娘......“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她袖口微颤的金纹,“三日后随我去趟藏书阁顶层。“
人群散尽时,蓝容故意落在最后。
弯腰系鞋带的瞬间,她将沾着毒雾碎屑的帕子塞进石缝,文曲星力绘成的微型阵法立刻将其封存。
白涵的枪尖突然抵住她耳畔石壁:“小凤凰可知,凤族求救符发芽时像萤火虫?“
她转头看见战神甲胄上未擦净的蛟血,突然明白他彻夜未归的去向。
百里外义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蓝容腕间金纹突然疯长成藤蔓模样,在两人之间勾画出半幅残缺地图。
白涵用凤钗截断金藤,钗头珠花里浮出个模糊的匾额轮廓。
当蓝容辨认出“义庄“二字时,战神指尖已燃起焚尽血迹的火焰:“记住,你看不懂这幅图。“
晨雾散尽时,十二只传讯纸鹤正叼着黑煞残部的衣角盘旋。
蓝容踮脚望着试炼场外冲天而起的缚妖索,金纹在腕间雀跃地跳着舞——那些灰袍人正被玄清长老的三清铃音逼得现出原形,鳞片在阳光下褪成恶心的墨绿色。
“北冥海蛇妖,三百年道行。“白涵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左侧,枪尖挑着片残鳞,“昨夜义庄地窖里藏着二十个这样的腌臜东西。“他说得轻巧,可蓝容分明看见战神银甲内侧渗着淡青色毒血。
场中突然爆开团黑雾,林婉儿失声尖叫。
蓝容下意识甩出金纹,文曲星力织成的罗网堪堪罩住即将溃散的毒雾。
玄清长老的拂尘卷着本泛黄名册破空而来,正砸中某个试图化作青烟逃窜的海蛇妖。
“多谢蓝师妹!“林婉儿涨红着脸扯住她袖口,指尖还在发抖。
蓝容望着对方颈后未消的褐斑,突然从锦囊摸出颗糖莲子:“《四海异毒录》说甜食能压惊。“
玄清长老踏着遍地鳞片走来时,蓝容正用星力帮药师蒸煮解毒汤。
老道严肃的面皮抖了抖,突然将名册拍在她面前的药罐上:“昨夜你在河滩布的星轨阵,跟谁学的?“
“就...藏书阁二层的《基础星象要诀》。“蓝容搅动汤药的木勺顿了顿,药汤表面忽然浮出昨夜她用鞋尖在河滩画的阵法。
白涵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战神正用她的金纹当丝线,把捆成粽子的海蛇妖串成糖葫芦。
三清铃响彻云霄时,蓝容被推到了试炼场中央。
玄清长老的拂尘扫过她发顶,忽然勾出缕泛着金光的凤羽:“即日起,你便是清虚门第三十六代弟子。“场外欢呼声中,某个圆脸小弟子突然捧出套绣着星纹的弟子服——袖口还特意滚了圈金边。
庆功宴的桂花酿才斟到第二杯,蓝容就溜到了后山枫林。
月光将满地红枫染成碎金,她摊开掌心,三日前偷藏的幻形散碎屑正泛着诡异紫光。
文曲星力刚凝成放大镜模样,身后忽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新弟子夜游,扣三功德分。“白涵抱着银枪倚在树下,甲胄缝隙里还夹着片义庄的碎瓦,“不过若是帮长老试药......“他抛来个小玉瓶,里头装着正在啃噬黑气的金色光点。
蓝容突然指着他腰间:“战神大人的玉佩在发光!“趁白涵低头的瞬间,她将幻形散碎屑弹进玉瓶。
光点们顿时炸成朵烟花,在瓶底拼出个残缺的“祭“字。
白涵拎起玉瓶对着月亮端详:“小凤凰可知,清虚门拜师礼要送师尊什么?“他腕间突然窜出截金纹,缠着蓝容的弟子令牌在枫叶上烙出藏书阁的星图,“顶层的《文曲星阵全解》,可比你偷看的残卷有趣多了。“
更鼓敲过三响时,蓝容正趴在藏书阁三层抄经。
窗棂忽然被什么东西叩响,她推开菱花格的瞬间,十二只传讯纸鹤哗啦啦涌进来,每只都叼着片沾血的鳞甲。
最后那只胖乎乎的直接撞进她怀里,翅膀上赫然是用血画的笑脸。
“玄清长老年轻时可爱往试炼场放烟花呢。“不知何时出现的藏书阁执事幽幽开口,手中灯笼映亮顶层旋转的星象仪,“明日辰时,记得带捆凤羽编的扫帚来。“
蓝容踮脚去够最上层那卷《四海异毒录续篇》时,突然发现书架缝隙卡着半枚铜钱——刻着骷髅纹的那面正渗出黑气,而本该被销毁的三枚铜钱,今早刚被玄清长老封进镇妖塔。
阁楼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某个黑影掠过飞檐。
蓝容攥紧铜钱正要呼喊,怀中弟子令牌突然发烫,浮现出白涵潦草的字迹:“藏书阁顶层的规矩——看到异象,就当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