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老师

已至深夜，此时寒溟殿内冰魄千盏灯火通明，霜纹穹顶折射出灿烂若星河般的光晕。

叶飞烨垂首立于寒碑前，发间冰兰无风自动，映得眉宇间流转的霜气愈发冷冽。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那碑面鎏金纹路倏地如水波荡漾般，一道虚影自碑心浮出——玄袍广袖的老者须发皆凝冰晶，眸中似有万年风雪呼啸。

“学生恭请老师见驾。”

没有人知道，这才是叶飞烨最大的倚仗！

寻常人等，只知他疑似散修路数创立寒梅堂，若是再熟悉一些，便知晓他身上还有金丹级数大势力香雪园的跟脚，但实际上，也是他最大的且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隐秘——他，乃是寒溟真君的记名弟子！

他深知外人皆以为今日寒溟之祭不过是蹭个名头有逢场作戏之嫌，可旁人却不知晓，寒梅堂的这位堂主的确师承寒脉祖师。

不过他要的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主动权从来都留给自己而无须过多解释，别人看不透，那他才有机会占据更多主动。

叶飞烨此时长揖及地，袖摆扫过青玉砖缝间新绽的冰梅，玄袍老者的虚影屈指轻叩碑身，冰屑簌簌剥落间凝成座冰雪莲台，他面带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不错，你能留意到此处细节，倒是不负本君往日教导。”

“哪里，学生能以下品灵根之姿走到今天，全赖老师栽培。”

叶飞烨神态依旧谦恭，殿角蟠龙铜炉随着二人交谈的声音忽明忽暗，炉中鲛脂爆开细碎火花，他抬袖拂去莲台霜纹，掌心浮现出一抹血色雾霭幻象——恰似一道人影在坊市血池中挣扎的景象。

只见那人拔刀向天，但斩尽的皆是空气，没过多久就被血煞之气彻底侵蚀，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雾霭深处隐约浮动着大大小小无数个坊市的血煞污秽之地，而后仿佛又有万千冤魂正徒手抠挖着锈迹斑斑的铜门……

画面截止到此处陡然破碎，叶飞烨将演示法术收敛，毕恭毕敬地面对碑前的玄袍虚影，那姿态，竟是比先前林丘面对他时还要再恭敬几分。

“果真是血魇，这些老家伙们怕是大部分都未曾彻底死去，真君没那么容易陨落，所谓千年之战涤荡因果，也不过只是他们走脱真名的一个法子罢了。”

叶飞烨虽已收起法术，但此前的法术画面好像定格永恒于空中般，那玄袍老者的虚影抚过幻象中扭曲的铜门浮雕，指尖冰晶竟染上几分锈色，“此事和铜山也有些关系，看来当年这吴国的大教也曾主动参与其中。”

“哗哗——”

殿外忽有寒风穿廊而过，檐角垂落的冰剑相击铮鸣。

叶飞烨广袖翻卷，袖口银丝梅纹从空中幻象法术中挣脱时竟被蚀出焦痕，“黑魁帮那位冒名顶替的‘上人’，怕也是某位古修借壳还魂的把戏？”

“并非借尸还魂，而是李代桃僵，终究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寒溟真君虚影笑笑，丝毫不以为意，只见其身后寒碑骤亮。

碑面浮现万里火域幻景：赤红岩浆中矗立着百丈铜像，面容已被毒火侵蚀成狰狞鬼面，铜像脚下跪伏着无数修士，正将精血浇灌进地脉裂隙。

叶飞烨瞳孔微缩——那些修士袍角隐约绣着齿轮与熔岩纹样，寒溟真君虚影挥散幻景，

“器具阁承自墨家机巧术，却掺了阴阳家炼魂法；天工坊所谓‘赤熔剑意’，实为戮火铜城外围弟子带出的残篇......其他几个坊市中前来的几家倒是没有太多的跟脚……”

“叮——”

莲台边缘冰棱断裂，坠地声惊起回音，叶飞烨握剑的指节泛白，冰鉴映出他鬓角新添的霜色，“铜山教的手伸的可够长的，这黎国乃是雄霄上宗的一言地，岂容其他元婴宗派传法？只怕眼下仅为冰山一角，若是两军对垒，怕不是要死伤无数，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我等小门小派了。”

叶飞烨想到此处，有些忧心忡忡，黎国南疆之所除却赤霄仙城外连个像样的结丹级势力都没有，一旦有事，他恐怕只能如过去初得机缘那般果断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天塌了个高的顶，你一个筑基慌什么，不是还有本君在此。”那寒碑虚影仿佛对叶飞烨的表现很是不满，好似落了他金丹记名弟子的名头，“好生修炼，自当勤勉，你若能百年之内修为臻致结丹，便有资格做本君的真传弟子了。”

“得是真丹才行。”

玄袍虚影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派大成宗，若真有那么一天，寒梅堂当称作寒梅宗，旁人便要敬你一声寒梅宗主或是寒梅真人了。”

“学生能守住这三分基业已是不易，哪敢奢求如此之多……不过这解妖师弟子当如何，是否会有所威胁，要不要……”

叶飞烨自认为凭他筑基初期的修为还接不住这个真丹的大话题，于是连忙将焦点重新汇于那出现异样却仅有他一人察觉的林丘身上。

“不急不急，本君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才能短暂复苏，我倒要让你再多长长见识。”玄袍虚影如烟尘如雾霭般生长，转瞬间就如大殿般高度将叶飞烨看的怔住，“本君问你，黎国地处何处？”

“回禀老师，黎国地处生洲，地大物博，生洲之所以为生洲，便是因为此天地间规则活泛，万物万灵皆有道有缘可循。”

“再问，此前本君提及，那墨家一脉和阴阳家一脉，他们分别师出何承？”

“墨家远在此方天地的中心，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京洲，其间有人族最宏伟的仙朝镇世；而阴阳家则是出身凤华洲，本是远古巫祝演变而来，如今在黎国边境，黎吴两国交界处的十万大山亦有不低的传承存在。

总而言之，这两家都是相当古老的传承，哪怕潜心研究一生，也未能吃透一家之言。”

叶飞烨讲述的速度极快，语气也是相当无奈，如同一个向老师背诵课文的小学生，垂头丧气的。

他曾不止一次腹诽道：‘我只是个小修啊，我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这是我该知道的吗？知道这么多，徒生烦恼罢了。’

“不错，看来你对修仙界风土人情的掌握和了解还是不错的，今天本君便给你讲一讲这铜山的来历，你可要仔细听之，这对你，对寒梅堂也是一桩大机缘，足以逆天改命的那种！”

“嗯？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