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软筋散,服下后六个时辰内浑身经脉无力,无法正常行动。”
遴新会前一日,杏林苑内,苍术将一支木盒推到姜执素眼前。
幽幽奇香缭绕鼻间,姜执素沉默许久,问:“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坨子东西是怎么被叫做‘散’的?这分明比一碗粥都还明显了吧?”
苍术慢条斯理:“在下相信掌门聪慧过人,定有办法叫谢护法服下。”
好欠揍的一张脸。
姜执素低头扫了眼那碗粥——那份所谓的软筋散,阖眼一瞬,旋即运气于掌。
木盒很快应声悬浮起来,很快在一道白光之下轰然化作齑粉。
“苍术,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把你的血混进去,就说是一碗血燕粥,这样谢护法就不会起疑心了。”
“……”
“掌门可真会说笑。”
苍术起身,重回房里拿出另一支木盒,交到她手中。
“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临走前,姜执素腰间的通言镜忽然震动,竟是大师姐戚怜。
她回头望一眼苍术,接下对话。
荧光渐渐汇聚成朦胧的身影,那头的大师姐似是正在赶路途中,身后树影连绵,笑道。
“执素,约莫三日我便可回到宗里,这几日是不是遴新会?尽力而为就好,凡是不必强求……嗯?你在杏林苑吗?怎么,是病了吗?”
姜执素连说不下十遍自己没事,才让大师姐安心下来。
挂掉这则通言,她才留神到苍术已经不知何时独自起身,去远处绮窗待着了,修长手指不经意拨弄着檐台上一株枝叶已茂盛的栀子。
陌上花开。
【诸位,诸位!此次遴新会,都下注了吗?】
【哎呀,这如今哪还有什么意思,大宗门收了好些灵根出众的弟子,像是悬剑阁、澜沧宗那些,实力本就雄厚,无非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罢了,早不复当年,还能蹦出二三个惊才绝艳的黑马。】
【靠遴新会的赌局一夜暴富的好日子也是一去不复返咯。】
【莫说莫说,你们不好奇这几月动静格外大的长生宗,据说是宗门里大兴土木,从头到尾彻底翻新了一番,如此阵仗,可是铆足劲要在遴新会上一鸣惊人?】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这长生宗,修炼不成,吃喝玩乐倒是在行,这样下去还叫什么修仙宗门,直接改叫联盟娱乐城得了。】
【没错我也听说了,昨日明鸾门弟子与之切磋,三五招内就决出了胜负,这长生宗,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
午时三刻,长生宗演武场,鼓声滔天。
随着一道惊掠的狂风,正上空忽然现出大片大片尘白的流云,流云不断蹿升、翻搅,最后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座岿然庞大的云台。
此云台被称作凌云台,由联盟宗主灵力所化,会在同一时刻同时出现在各个被选做主场的宗门之内。
姜执素站在观景台横窗前,看完这一幕完整的化云,实在叹为观止。
原书中关于此凌云台有大篇描述,可想而知,如今的联盟宗主实力究竟多么恐怖,甚至不必知会各宗门停掉各自结界,便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而最终,原主居然几乎打败了这样一个对手,屹立在群雄之巅,傲视群峰。
人跟人的确是不一样。
她咂咂嘴,回头:“谢护法,来,喝药了。”
正在做准备的谢南无不经意抬头,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闪过半分茫然:“掌门,什么?”
姜执素暗暗“呸”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改口:“酒,壮行酒。”
她将掺了软筋散的酒递过去,又打量了一眼谢南无。
由于要扮做新弟子,他一改素日那身玄黑肃穆的护法衣着,换上了红黑相间的劲装,马尾高高束起,浑然一股狂然肆意的少年气性。
……哇。
“此番前去,不可太过张扬,以免惹人注意,使三分力即可,只要赢下一场,我长生宗就不至于沦落谷底。”
“长老放心,”谢南无神色平静,随手扎紧革蹂护腕,眼也未抬,“一成即可,在下有分寸。”
此时观景台外天青地阔,鼓声震震。
姜执素余光扫过他侧影,难得生出一丝愧疚。
他是谢家长子,金尊玉贵长大,仿若生来就凌驾众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输过一次。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是第一次了。
明鸾门的,最好给我懂点礼貌和分寸,要是敢羞辱式的对打,她就连夜把这堆人轰下山——
姜执素分神想了好些杂七杂八,临了,在谢南无准备乘云梯上去前,还是出声叫住他,一捋碍事的裙摆蹬蹬上前,塞给他一贴药符。
“止痛的,即便挨揍了也不会疼,不准拒绝,给我拿着。”
云梯旁朔风鼓动,谢南无转过脸来,漆黑发尾与鲜红发带在风中飘飞如烈焰。
他头一回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笑,略低下头,以他两人方可听清的音量开口。
“掌门,软筋散的气息,在下一闻便知。”
姜执素原地怔了怔,浑身血液在顷刻间恍如逆流。
咚——
咚咚——
很快,接连几道重鼓声后,长生宗与明鸾门的对阵终于打响。
“加油哇清清!顶住三招就算胜利!”
“加油加油!保重自己为先!回来我们带你吃好吃的!”
鼓劲声在背后此起彼伏,吕清清则撑着一把剑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一眼凌云台之下,幽深压抑,如同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心底又给自己号了一遍丧。
只抽三人!
三百多号里只抽三人,这也能轮得到她,真是活见鬼了。
还好死不死正碰上对手是吕婉婉。
冤家路窄,看此刻吕婉婉毫无破绽的出招,那分明是想把她千刀万剐啊。
“清清!”
“不要逞强!若感到危险率先认输便是!”
吕清清深吸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仓皇从眉间滚落。
她倒是想啊!
可吕婉婉方才私自给她下了缚身咒,此刻,她连举手认输都不行,只能被吕婉婉按着打。
铛!
又是一道寒意深邃的伞光闪落,对面的吕婉婉飞身直上,她被重重踩在脚下。
“咳,吕婉婉……”
而手握骨刃伞的吕婉婉居高临下,眼神冷漠,血花顺着手腕汩汩流出,滴落在她鼻尖。
一刹那,对方鞋底花纹间隙中夹杂的白色猫毛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心口蓦地一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