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一次在十七岁扎根

“小满，你走什么神呢，是不是昨晚又熬夜在被窝里看小说了。”旁边传来同桌的声音，闻满转头看去。

右侧袭来一股独特的橘子香，吴佳怡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拿着斑马按动笔的笔头悄悄在闻满手肘按上两下，挤眉弄眼地说，“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对吧?“她鼻尖还沾着早餐吃的炸麻球留下了一粒芝麻，笑嘻嘻地说“我还有块盼盼小面包，要不?”

闻满怔怔望着吴佳怡眉尾的小痣，她记得四年后后的同学会上，吴佳怡早已经考去了另一个城市，二人在QQ上聊天的频率越来越少，终至于无话可谈，到最后，她连这颗小痣的位置都记不清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而此刻她终于再一次遥隔着时空，看清了故友的相貌，小狗一样溜圆的眼睛，斜斜将刘海别上去的红蓝双色发卡，小碎花的大肠发圈是某天夜晚，她们挤在夜市砍价半小时的战利品。

闻满猛地抱住她。少女校服上飘柔洗发水的味道，在晨雾与阳光里蒸腾成让她内心酸涩的气息。

吴佳怡僵住的手慢慢环住闻满的后背，“喂喂，你没事吧……”

“小满宝，真的饿晕啦？“吴佳怡看她久不回答，想挣脱自己好闺蜜的怀抱，没挣脱成功，只好以一个别扭姿势从校服口袋掏出包化了的巧克力，压低声音说：“赵西京今早塞我抽屉的，说买多了，随手给我俩。“

她突然凑近闻满耳畔，“我怎么觉得，他是担心你低血糖要犯晕，又不好意思单独送给你，就把他周围一圈人都送了一遍......“

“佳怡。“

“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想你好爱你~”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啦，我不系拉拉啦。”

“……”

“我饿了，把你的AD奶也给我喝。”

“好哦，就知道你还惦记着别的。”

吴佳怡一边不情不愿说着，手脚麻利地从侧兜抽出一瓶AD奶，右上角的体力值还在清晰提醒她，眼前的场景只是一场游戏，上一次见面时也已经是一年以前。

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期时，闻满虽然惊讶，却无法产生其它异样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过于青春美好的脸庞像拍照美颜时过于鲜艳的滤镜，虽然照片上的人比自己好看上太多倍，却也因为过于美好的滤镜，给当前的新生活套上了一层虚幻失真的距离感。

不过在这一刻，她嗅闻到了同桌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气，手里拿着吴佳怡最喜欢却也毫不犹豫给出的AD钙奶，闻满终于觉得，自己真的重回到了高中的光阴里，在这段回不去的时间里，牢牢扎下根来。

或许是情绪的大起大落，还是让闻满有点萎靡，平时贱兮兮的吴佳怡也不嘴贫了，她有些担心凑上来问，“小满，你是来姨妈了，还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正在小口吃面包的闻满欲哭无泪，她很想问：“哪个男朋友？”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反问太惊天动地了，吴佳怡虽然是个无条件袒护自己的好闺蜜，就算闻满现在和她说，自己同时谈了三个男的，还不领证，就是让别人羡慕。

吴佳怡也至会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再给她比一个大拇指。

在她眼中，“别人当三，自甘下贱。普通朋友当三，别被发现。”

“小满谈三个，倾城之恋，那些男的说对你谢谢了吗？”

不过在不清楚局势的情况下，还是别给普通高中小女孩的闺蜜增添那么多道德负担了。

闻满决定，自己研究一下怎么过关，首先要弄明白的是，画究竟要送给哪个男朋友?

闻满很清楚，如果有谁脚踏三只船，别说是在高中掀起舆论的大风暴了，被班主任拉去谈话休学喝中药调理一段时间都是可能的。既然目前大家都表现得很平静，自己也正常在学校里读书，吴佳怡看出自己不太高兴，也只是问了问，自己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也没有说“男朋友们”。

这说明了，自己明面上的正牌男友，应该只有一个。虽然早恋也算是出格的一件事，不过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校园里大家遇见了，也最多是多看两眼，普通的学生也都有自己的学业要忙。

校园小说里那种一和校园男神谈恋爱，整个校园论坛都炸了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了。

闻满假模假式地交代：“是啊，刚刚和男朋友吵完架，烦死了。他因为赵西京，一直觉得很没安全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

赵西京，自己高中时期绝对不可能交往的对象。很适合被自己拿来试探一下，神秘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在现实中，自己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谈过恋爱。

自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和赵西京交往，也是有原因的，她，赵西京和楚胜意三个人小时候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刘关张三结义一样的情分。

不过和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女生不同，这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

赵西京是涉水的白鹤；

楚胜意是在河滩上暂时停留，卷着舌头喝水的雄狮。

自己却只是一只慢吞吞，晒晒太阳吃点小虾米就能饱腹的水龟。

白鹤迟早会振翅高飞，远离滩涂飞越皑皑雪山。

雄狮也会在喝饱水以后，忘掉这个水坑，他的王国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他们三个人只在河流的一段滩涂上短暂相遇，另外两个却不会永远在此停留。

本来在初中以后，三个人应该再无交集，不过楚胜意和赵西京在初二有一天忽然把自己堵住，和自己赌咒发誓，彼此之间没有额外的心思。

“你放心，我不会爱上你的。爱情这件事情太低级了，受荷尔蒙和多巴胺控制，激情退却以后就一地鸡毛。”赵西京圈住她的手，在树荫下对她说，“在我妈妈的医院里，我见过这类一地鸡毛，男医生的初恋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结婚对象是朝夕相处的同事，二婚是自己的夜班护士，而出轨对象是自己的病人，最后年纪大了靠和自己的学生结婚，笼络一个老年的保姆。”

他睫毛浓密，阳光在他的白皙脸庞上投射出浓密的扇形阴影。犹如蛊惑人心的海妖。

“我也有信心，自己不会成为被激素控制的动物爱上你，而我们之间长久时间积淀下来的友谊不会变成一地鸡毛。”

楚胜意也桀骜地挑眉表态，“闻满，你对我们太信不过了，咱们三个人从小到大的情谊可不是九块钱的地摊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我也保证，绝对不和你谈恋爱”，说这句话是楚胜意，他有一头狮子一样微卷的乱发，浓眉斜飞入鬓。眼睛有些一大一小的不对称，总给人一种斜睨鄙夷的侵略气息。

一种长得挺没礼貌的帅气。

“谁用黑铁换黄金，谁用匕首换光明。”

他哼哼唱了句最近他最喜欢的摇滚乐队的一句歌词。

闻满了解自己的发小，和自己并列两大知名木头，在初中时候的楚胜意眼里，同龄人黏黏糊糊的爱情，远比不上研究新摩托车的排气管和买乐队的新碟片。

楚胜意的“死鬼老爸”在香江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却没办法接自己儿子过去照顾，只好从小寄养在楚胜意的奶奶家，虽然陪伴不够，物质却是够够的。

这些年除了钱以外还陆陆续续寄来了许多时髦的小玩意，楚胜意最喜欢的是内地没法买到的碟片胶片，大家还在听周杰伦，毛不易，乐队夏天的时候，他已经能趁着夏天靠港澳同胞证飞去看地下乐队演出了。

“刘备、关羽、张飞，他们也是闻楚赵。”

虽然前不久发生的乌龙还是尴尬，不过“刘备不可能和关羽张飞发生什么”的比喻，也能让闻满不再故意躲着他们了。

思绪回到当前，闻满心想，“不管自己男朋友是谁，反正不可能是赵西京，拿这个名字试探一下吴佳怡，推测一下大家眼里的正牌男友是谁再好不过了。”

闻满又嘬了一口AD钙奶，还是对生活的荒诞有所感慨。谁都能问自己的正牌男友是谁，偏偏自己不能问。

难道要自己乱拉一个路人同学，像问路一样问：“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通向我正牌男友的路怎么走吗？”

吴佳怡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对她的抱怨生疑，只是说，“你昨天不还是在纠结到底要去看他的比赛还是看你朋友的演出吗，那个朋友不是叫赵西京吧……”

“摇滚。”

“昂，对啊。”

“……”

闻满找补，说道：“我想起来是，是楚胜意的那场地下表演对吧。”

“对啊，赵西京就在你后面，你还没和他说过吗？”

闻满脖子一下子像生锈的机械零件，咔咔咔地艰难转头。

“男鬼啊。”闻满有些崩溃地想以头撞桌，给系统砰砰磕上几个。

她已经看见了，一个标记着男朋友大字的白色箭头，指向了夜游的牡丹仙，哦不，是少年时的赵西京。

少年正站在她桌边，不知道把刚刚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

赵西京手上还抱着一叠等他分发下去的卷子，柔软顺直的长发有些盖过了线条柔和的眉骨。眼型似梨花花瓣，眼尾长而深邃，皮肤是多年宅家不见阳光的冷白。

虽然不热络，但也没有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成年后，赵西京当了医生，还常会温柔询问病人哪里身体不适。

只有身为从小长大的发小，才知道赵西京这漂亮温柔的外表下是多么无情冷酷的本质。闻满只觉得毛骨悚然，像噢被男鬼一瞬不瞬地盯了许久。

不过，即便喜欢赵西京的人知道了他本质是个男鬼，可一看这张秉烛夜游，照见未眠牡丹花神的脸。

就算是此人冷酷无情，估计也有无数人觉得任是无情也动人，前赴后继扑向这座冷峭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