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第七日,木水在晨雾中嗅到了腐萤草特有的腥甜。他蹲在药田排水渠旁,看着暗绿色汁液从指缝间渗入土壤。这种二阶毒草每逢月缺之夜就会渗出脓液,若不用玉刀及时剜去腐肉,整株灵植都会化成毒水。
“北七区十七号田。“陈管事的声音从木鸢上飘下来,一卷竹简砸在木水后脑,“申时前处理好。“
木水抹了把溅到眼皮上的毒汁,低头应诺时瞥见王师兄藏在人群后的冷笑。自那日悬崖采药后,这位黄脸同门已经在他负责的药田里“误撒“过两次蚀骨粉。
腐萤草的脓包在玉刀下噗嗤作响,木水突然停住手腕。借着弯腰拾取药篓的姿势,他悄悄将沾着毒液的刀尖探向腰间——青铜葫芦被裹在蛇蜕袋里,此刻正隔着布料渗出寒意。
毒液在触到葫芦表面的瞬间汽化成紫烟。木水瞳孔微缩,这株能让筑基修士溃烂三日的腐萤草,竟被葫芦当作养料吸收了。他佯装被毒烟呛到,剧烈咳嗽着退到背风处,袖中五指却死死扣住开始发烫的葫芦。
日头偏西时,木水借口腹泻躲进后山岩洞。这是他三个月前发现的隐秘所在,洞顶裂痕恰能漏进一缕天光,石壁上还留着某位前辈用剑气刻的残缺阵法。
葫芦摆在阵眼位置时,那些暗红纹路突然亮起微光。木水从怀里摸出三枚不同属性的灵石,这是他在药园捡了半年才攒下的残次品。当火属性灵石贴近葫芦底部凹陷时,整个岩洞陡然充满燥热。
“果然要对应五行......“他额头沁出汗珠,看着赤红灵气从灵石中被抽出。往常斑驳混杂的灵气流,此刻竟如丝线般纯净。当灵气注入丹田时,五道气流第一次没有互相撕扯,而是首尾相衔结成环状。
洞外忽然传来碎石滚落声。木水闪电般收起葫芦,抓起备好的腐萤草脓液抹在脸上。冲进来的王师兄被扑面而来的毒气逼退两步,正撞见木水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救...命......“他故意让毒液在皮下鼓起可怖的水泡。
“晦气!“王师兄捏着鼻子退出岩洞,“被腐萤草反噬的蠢货!“
夜色降临时,木水摸黑回到杂役房。同铺的弟子都搬得离他远远的——白天的毒气让他的床铺周围结满冰霜。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蛇蜕袋里的葫芦此刻烫得像块火炭。
子夜时分,木水蜷缩在茅房屋顶。这是巡夜弟子的盲区,瓦片下藏着他在旧货摊换来的隔音符。葫芦悬在掌心三寸处,底部嵌着今日试验用的火灵石。
当灵气环运转到第七周天时,异变陡生。原本温顺的火灵气突然暴走,木水看到自己手臂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红痕。他当机立断咬破舌尖,血腥气激得灵气一滞,趁机将暴烈的火灵气导向怀中玉瓶。
瓶中腐萤草毒液沸腾起来,竟凝成一枚紫黑色丹丸。木水瘫在瓦片上大口喘息,背后冷汗浸透两层衣衫。月光照亮玉瓶内壁,那里映出一道蛇形阴影——不是他的倒影。
接下来的半月,木水活得像个真正的杂役。他承包了最脏的除虫工作,任由王师兄在饭食里掺入化灵散,甚至主动帮陈管事试尝新炼的劣质丹药。只有每夜丑时在茅房屋顶的片刻,他才能就着月光记录试验结果:
“金灵石转化率最高,但会诱发咳血;木灵气最温和,需混合腐萤草中和;水灵气会引起葫芦结霜,子时后不可用......“
霜降那日,木水被派去清理丹房废渣。当他用铁铲扒开冷却的炉灰时,突然触到个硬物——半颗焦黑的清心丹,表面还留着牙印。这是上月试药时被他吐在灰堆里的,此刻丹药内部竟闪着微弱的银光。
“丹毒被提纯了......“木水碾碎丹药,指尖沾上的粉末让皮肤刺痛发麻。他突然意识到,葫芦不仅能净化灵气,还可以将杂质淬炼成更致命的东西。
收工前,木水“失手“打翻了一篓炽火蚁。这种以丹渣为食的毒虫瞬间爬满王师兄裤腿,惨叫声惊动了整个丹房。当陈管事气急败坏赶来时,只看到木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而他的衣摆深处藏着半片浸过丹毒的枫叶。
这夜恰逢月全食,木水躲在岩洞里等待时机。当最后一丝月光被吞没时,葫芦表面的裂纹突然开始蠕动。暗红纹路渗出粘稠的血珠,在石板上汇成古老的篆文:
“玄煞为引,五毒为媒......“
洞外传来凄厉的鸦啼,木水用玉刀刮去所有血痕。那些篆文却像烙在视网膜上般挥之不去,当他运转灵气时,发现原本环状的灵气结构变成了旋涡——中心处有个针尖大小的黑点,正吞噬着周围所有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