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绘阵

“洞彻万类,通幽达微;明察涓流,探本溯源……”

陈玄白凝望着《桃中道》对慧眼第六层的详述。

此层慧眼境界,非止于第五层的浮表功夫,更添洞察事物根源的神效。

就比如陈玄白,观脚下一蝼蚁,思绪飘零,仿若亲见此蚁自卵中萌育,至破卵而出之一切历程,其来龙去脉皆了然于心。

目遇涓涓细流,亦能凭心遐想,此细流当初如何源自滔滔江河,历经岁月变迁,方演变成如今模样。

然需知晓,这不过为幻思妙想,并非实有之事。

纵以陈玄白之能,断无可能亲眼目睹蝼蚁诞生之景,涓流如何演变而成,毕竟一切皆已成过去虚妄,所想皆为幻想,此乃常理所在。

然此于法术阵法而言,却具神效。因其非有灵动活物,乃天地固有定则,恒常而存,寂然不动。

慧眼历经两载精研砥砺,终得突破,此过程亦算水到渠成,谈不上多艰难,不过光阴的累计罢了。

然功法之下一层境界,却难以依靠岁月而至。前六层尚可凭勤勉修行稳步进阶,然自第七层始,便关乎一种“顿悟”之境。

恰如道法自然,需于冥冥之中寻得那灵光一现,方可得窥其中玄妙。

然第七重境界尚遥不可及,于此刻的陈玄白而言,实非当务之急。

念及此处,陈玄白探手入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部水法残卷——《月阴华水诀》。

因诸事缠身,这卷功法一直尘封于乾坤袋内,蒙尘已久。

如今正可借此物来试炼一番新得的慧眼神通。

思忖既定,陈玄白再不做他想,当即运功凝神,着手逆向推演这残缺功法。

然才逾两日之期,此功法已然推演完备。

恰似那上阳真火诀一般,此亦为一门练气之法,其构成尚不算繁杂。

然即便仅是练气功法,若置于以往,以陈玄白当时之能,亦非短短两日便可推演而成的。

想那上阳真火诀相较这水诀,尚要简易几分,他却耗费了将近半月时光,方将其推演完备。

六层慧眼所具之能,如海上劲风,于身后推波助澜,令前行途中诸多阻碍为之减缓。

“至此,阵法之道,终可步入正轨。”

有前两年基础学识的积累,再加上如今的六层慧眼,阵法一道很快便能入门。

陈玄白将一张下品符纸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后拿起特制毛笔,浸入以银鬃猪血为主料、辅以诸多珍稀灵物调和而成的墨汁之中,而后于符纸上开始绘制阵纹。

符纸虽乍听之下与符箓颇为相似,实则二者也颇有渊源。

追根溯源,符箓师一脉乃阵法师的分支衍化而来,其间传承脉络,错综复杂却又条理清晰。

符箓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小型阵法,方便携带,且能快速成阵,释放威能。

这符纸和银鬃猪血虽然只能制成一些简单的小阵,但价格在诸多材料中最为低廉,所以被很多阵法师用来当做练手的耗品。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五十张符纸和三两血墨,却也足足花了陈玄白一百灵石。

陈玄白神色恬然,心境平和,任由心意流淌,手中毛笔如龙行蛇舞,于符纸之上挥洒自如。

然后,一星火花悄然腾起,那符纸瞬间烈焰飞腾,须臾之间,便化作了一捧灰烬。

显然,此番尝试,他失败了。

陈玄白微微喟叹:“实操之际,方知其中艰难险阻,远非想象可比。”

遥想当时于洞府之中,凭借现成阵法施展术法,尚觉顺遂。

如今独自布成法阵,其间繁复与艰辛,着实不可相提并论。

他并未就此气馁,神色镇定,敛心凝神,依旧专注地持续修习演练。

两个时辰过去。

“呼……”

陈玄白缓缓呼出一口长气。那已然绘制完毕的阵法符纸,轻悠悠地飘落至他掌心之中。

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一旁所剩无几的空白符纸之上。

符纸仅余最后两张,而用来绘制阵法的血墨,也已消耗殆尽。

想到此处,陈玄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这才片刻工夫,那足足一百枚灵石便已化作无形,消散于这绘制阵法的过程之中了。

而最终所绘成的,不过一简易的传音法阵。此阵效用,与传音符等同,其售卖之价,约莫五枚灵石而已。

乍看之下,此举无疑是赔本买卖。

但那是以灵石的视角而言,于阵法师而言,绘制四十八次,方有一次成功,已然堪称极佳的成绩。

须知诸多阵法师初涉绘阵之时,往往需耗费近百张符纸,方才能成功一次。

这同时也是为何阵道能与丹道媲美的原因。

两者都烧灵石!

诚然,其起步着实艰难几分,然一旦有过一次功成经历,往后便愈发顺遂,出错几率亦会锐减。

“且先试试这阵法成效如何!”

他将一缕灵力缓缓送入符纸阵法,旋即又注入一道神念。

传音阵是构造最简单的阵法,除了基本载体和媒介外,不需要其他辅助材料便能轻易催动。

“去!”

符纸于灵力催使之下,瞬间幻化成星辉,化作一缕灵韵波动,径直朝某方疾飞而去。

恰在此时。

于古槐之下偷闲打盹的陈守信,耳畔蓦然响起一道熟悉之声。

“竖子又在偷闲怠惰,当罚!”

陈守信遽然从睡梦中惊醒,身形如电般腾起,瞬间摆开拳架,严阵以待。

“兄长,家主可曾至此?”

“没有,怎么了?”

确认周围只有兄长陈守礼的身影后,陈守信松了口气。

“并无他事,方才或是幻听了,恍惚间竟似闻得家主之声。”

他挠了挠脑袋,“唉,许是最近被罚多了,致使我神志不清。”

见那陈守信如此,陈守礼不禁一叹,道:“你于当学之时,若能勤勉用心,又怎会遭此罚责?”

陈守信忙应道:“哦哦,小弟知晓了,兄长且自己继续习练便是。”

待得确认并无他事,陈守信复又恢复那副慵懒之态。

此刻正值午睡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

......

“嗯,看来效果不错,神念有传达到位。”

陈玄白轻敛衣袖,将那记载阵法的竹简妥善收起,又仔细清理了绘制阵法后残留的碎屑残渣。

“这阵法所用材料,已然所剩无几。二哥与罗三根那边,也当补充一番资源了。也该前往散修坊市走上一趟了。”

他缓缓起身,移步前去处理今日家族诸多事宜。

这些天忙于修行,尽管有下面人照看族内事务,但还是让他有些应顾不暇。

“家主,林家遣人携一桩交易前来。”

“哦?”

“近期北城孙家突遭家族困厄,为周转财政,将名下灵田售于外界。林家耗费重金购得此灵田,如今特邀我等与之共同经营这灵田产业。”

待陈云志禀明此事,陈玄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笑。

“这哪是什么共同经营,分明是让咱们陈家过去充当护卫。”

“那要应下此事吗?”

“不妨应之。可遣族中那些闲散的老家伙前往,切记,议价之时,务必尽可能抬高价钱。那林家富甲一方,钱财充裕,无需为其吝惜节省。”

“是,我这便去安排...咳咳~”

陈云志以袖掩口,轻咳数声。

“四叔,近来身体欠佳,还望多加保重才是。诸般事务可分予下属操办,切莫过度劳神费力。”

“不妨事,只是近日偶感风寒罢了。咳咳……家主,那我便告辞了。”

陈玄白凝望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诸多感慨。

四叔生来体质荏弱,值此年岁,仍为家族殚精竭虑,操持诸多事务,着实令人钦佩。

陈玄白有心无力,修士也并非无所不能的。

况且陈云志身上的确未曾患上什么重疾,染上风寒也是因为这几日外边的风有些凌厉。

此刻看来略显沧桑,仅是因为在慢慢老去罢了。

衰老一事,本系大道天理,纵仗灵力,亦难为回天之举。

皆因老去的不止是肉体,还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