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妖兽血肉

槐树之下，陈玄林已然心力交瘁，此刻正斜倚于椅榻之上，陷入梦乡。

陈家诸多晚辈，并未因无人督责而稍有懈怠。恰似陈守真等一众子弟，相互呼喝之间，彼此切磋琢磨，探讨拳法精要。

陈玄白怀抱中的陈守年，被这眼前之景吸引，双眸凝视众人，目光中满是痴迷，流露出对拳法的浓厚兴致。

陈玄白静察旬日，目光落于槐树之后那二人身上，不禁摇头哂笑。

“每见陈守信此子，皆在偷闲耍滑！”

然与陈守信截然不同的是，其兄陈守礼神情专注至极，远超在场众人。他孤身一人，拳风霍霍，一招一式反复演练，未有丝毫懈怠。

目睹此景，陈玄白心中感慨丛生，亦隐隐泛起几缕惋惜。

他曾闻陈玄林详述诸孩童的情况。其中数陈守礼，心性纯良坚毅，勤勉刻苦。然天赋一道，于其而言确有不足。

一开始，陈守礼于众人之中尚名列前茅。怎奈时光如矢，拳艺渐进，众人皆奋勇向前，他却渐感力不从心，步伐滞缓，难再跟上前行之节奏，进境亦愈发迟慢。

陈守礼自身亦敏锐察觉此般困境，遂更为勤勉。

陈玄白欲为其重塑灵根，怎奈其武学根骨着实不行，至少以陈玄白当下之能，无可奈何。

若强行施术重塑灵根，恐其难以承受灵力冲击，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此时，陈守礼正专心练拳，忽然似有所感，察觉到陈玄白投来的目光，当即收势停拳，朝着陈玄白所在方向，隔空拱手作揖。

而陈守信恰在其侧，似是得了提醒，急忙起身整衣束冠，恭恭敬敬地朝着陈玄白行礼。

待陈玄白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转身离去之后，陈守信侧首望向身旁的陈守礼，问道：“兄长，家主在那儿看了多久了？”

陈守礼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道：“应当有好一阵子了。”

陈守信听闻此言，不禁叹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脸颊，面上满是哀怨之色，懊悔道：“唉~如此看来，待会儿怕是又要遭罚了。”

陈守礼见其这般模样，轻声劝诫：“弟弟，家主是为你着想。你天赋卓异，万不可辜负这等天赐资质。当勤勉修习、刻苦磨炼，日后方能成为家族栋梁。”

陈守信闻言，面上满是委屈之色，说道：“兄长，小弟实在难以提起兴致。对于拳法之类，着实兴味索然啊。”

“唉，陈家向无养闲散之辈。你若仍这般浪费光阴，他日沦为无用之人，日后又该如何营生？”

陈守信一脸轻松，笑着应道：“有兄长在，小弟自可无忧！”

陈守礼面露无奈，摇首苦叹：“我资质平平，自身尚难保安稳，又如照料你呢？”

“可是兄长你算学还不错啊，即便日后不习拳法，跟着四爷爷做个账房先生，那也是绰绰有余！小弟往后可全仰仗兄长提携，只求能在兄长身边当个帮着收钱的伙计，便心满意足啦！”

“你这小子，账房又不是掌柜，上哪儿去收钱。况且若是哪一日我不在了，你又当如何……”

“兄长切莫胡言乱语！呸呸呸，莫要让这不祥之语沾身！”

陈守信一脸纯真无邪，憨态尽显。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你终究是不会听劝。看我这个兄长能够护你到什么时候吧……”

陈守礼言罢，终是不再强求，由着胞弟这般疏懒随性，而后整肃神色，复又提气开式，专心练起拳来。

......

龙首城中，市井熙攘，烟火升腾。

“店家……十斤精肉……十斤……肥肉。”

那屠户身形壮硕，平日里也算得一方猛汉。但此刻抬眼望去，见面前立着一人，面上覆着一副戏子面具，不知其真面目究竟如何。

只这一看，他心间竟莫名泛起几丝寒意，身躯不自觉微微颤动了几下。

“这汉子也忒壮了！”屠户暗自思忖。

他小心翼翼地操起利刃，将肉细细切好，恭恭敬敬地递与眼前这位神秘客。

“这是银子...”

陈玄恪扬手将一锭银锞子“啪”地一声置于案板之上，而后转身举步离去。

恰在这转身之时，他前行的双腿冷不丁撞上一物。

“哎哟！我的糖葫芦！”

乃是一个娇俏的小女童，只见她那串糖葫芦已滚落于地，瞬间便被匆匆而过的行人踩踏得稀烂。

“呜呜~”

她眼眶泛红，泪意盈盈欲泣之时，忽觉眼前一庞然身躯。哭声凝于唇边，眼底惊惶乍起，仿若见着了可怖怪物。

“你……且稍候……”

那怪物竟口吐人言，小女娃闻之，哪敢有丝毫动作。

少顷，那怪物折返，手中拿着一串新的糖葫芦，递与她道：“给...早点回家...”

女童轻接那串糖葫芦，试着起身，缓行数步，回首见那怪物并未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垂首凝视手中的糖葫芦，心中暗自窃喜，好似得了莫大便宜。毕竟方才那支，已被她吃掉一半。

“那怪物，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念及此，女童小嘴微张，轻咬一口，笑意自眼角眉梢绽出，“好吃！”

陈玄恪目送那小女孩离去，才缓缓转过身来，正欲返回之时。

“呼——”

一阵狂风陡然怒号而起，风声似鬼哭狼嚎。

紧接着，人群中有人惊慌高呼：“仙人斗法啦，快跑！”

几乎与此同时，后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一截纤细短小的断臂直直坠落在陈玄恪的脚畔，手心死死握着一根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

陈玄恪神色凝重，胸膛剧烈起伏，沉沉地喘了几口气，随后缓缓转过身来。

他抬目望向那高挂天际、正彼此施展神通斗法的修士，眸中闪过杀意，旋即迎着如潮水般奔逃的人群，逆向前行。

然而，他才迈出几步，便觉肩头一只手轻轻搭落其上。

一道清朗之声在耳畔响起：“二哥，切莫不自量力。”

......

吁~

“二哥，方才那些修士，最低者也是练气五层境界。我都尚难匹敌，二哥你不过练气一层，贸然上前，岂不是送死？”

“当下正值非常之时，那五宗修士仿若入魔一般，行事乖张。咱们散修的头颅，在他们眼中便是宗门功勋。”

昨日陈玄白前往散修坊市。行至半途，忽遇数名五宗修士拦截，无端污蔑他为幽教魔修，不由分说便动手。陈玄白奋力周旋一番，方得脱身。

待至坊市，陈玄白多方打听，方知此间端倪。原来，近日整个极南之境，诸多散修皆遭逢类似厄运。

五宗修士肆意将散修污蔑为幽教魔修，将其残忍打杀之后，便回自家宗门邀功请赏，以换取贡献功勋。

陈玄白心中虽有不快，然亦无暇多顾，匆匆购置些修行所需资源，便急忙归家。

陈玄恪颔首低眉，静静聆听着陈玄白的训诫，始终缄默不语。

陈玄白望向眼前这仿若怪物般的男子，训诫之声渐缓渐止，终化作一声悠悠长叹。

陈玄恪心性单纯，为家族的发展，双手染尽鲜血，但唯独将心底最后一缕柔善给了那些朝气盎然的孩子。

见到陈玄白颇为无奈的模样，陈玄恪面色愧疚，终于开口说道，“对不起...小弟...…”

“非你之过，皆因陈家还不够强，不能为你的随心而为兜底。罢了，不说此事了。这些肉给你！”

陈玄白取出乾坤袋，随手倾倒，琳琅满目的肉脯纷纷滚落而出。

陈玄恪目光微转，此刻方才留意到陈玄白的模样，衣衫凌乱，神色间透着几分狼狈。

“小弟……你的衣服……”

陈玄白见状，淡笑道：“无妨。取这肉脯之时，偶逢些许波折，无需挂怀。且看这些，都是妖兽血肉，蕴含充沛气血，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