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有孤儿院的教工报警。
但因为这里是下城区,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仅仅两位制服高帽的警探姗姗来迟。
他们看上去像是被强拉来加班一样,心情非常不好。而且似乎是感冒了,开口讲话便喷嚏不断。
警探们粗略地查看了事故现场,嫌弃地踢了踢司机的尸体。在发现所有牵扯进来的人员都没有需要他们认真对待的背景后,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阿嚏!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接到的报警是一起交通事故……”因缺乏运动而相当肥胖的警探,困惑地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而不是一起……阿嚏!纵火案。”他的矮个子搭档接话道。
……
年幼的蒂露跨上最后一级阶梯,跟在黑人女孩的背后。
在她面前,楼顶天台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这让她略有些吃惊,因为安全考虑,院长奶奶平时是会锁上这扇门,且从来不让孩子们在没有护栏的楼顶活动的。
她本以为自己是孤儿院里唯一一个会撬开门锁的人。
“所以,你叫我上来干什么?”蒂露困惑地问道。
黑人女孩却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楼顶边沿,像是完全不会恐高一样,双脚一半踏在楼沿外面。
蒂露皱了皱眉头,紧跟了过去,拉住黑人女孩,认真道:“如果你想要通过这样的行为证明自己的勇气,完全没有必要。
在我遭遇危险后你第一个来到我身边,这足以证明你的友谊。
相信我,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已经是一件相当,相当,相当艰难的事情了。
任何想要寻找刺激,或者证明勇气而导致可能危险的事情,都是最最愚蠢的……”
她一边跟上去,一边拉住黑人女孩的手,却在同一时间止住说教。
因为直到站在旁边,蒂露才发现那孩子目光呆滞,额头上全是冷汗。
“蒂露,我确实当你是朋友的。但只要你还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想要收养我的,”黑人女孩反手死死钳住蒂露:“你太优秀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
圆脸的老院长看着自己一片焦黑的办公室,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好半天后,才深吸一口气,颤声解释:
“我……我的员工报警的时候,我才刚刚从这个房间离开。那时这里还是好好的……
而且我可以保证,福利院所有的员工都在院子里保护孩子们。我们有清点人数,直到刚刚你们到达的时候,也没有孩子离开过院子……”
言外之意,不要说有人扑灭了一场大火,就连有人放火都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肥胖警探合上笔记,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按照规定,阿嚏,我们在报案五分钟内赶到了现场,而刚好见证了一场已经被熄灭的大火。”
“显而易见,”矮个子搭档附和着:“你们瞒报了重要的信息。”
“不,这不可能……”接连的打击让院长有些崩溃,她声音颤抖地解释着:“那辆出租车撞进我们大楼的时候,虽然没有着火,但是一直冒着浓烟。
对,一定是那场车祸掩盖了正上方的火灾……”
“那你能解释一下火为什么熄灭了吗?”肥胖警探眼神变得犀利:“或许我需要调查一下,你们机构是否在最近反常地购入了意外保险?
或者说……你有什么害怕被警方发现的文件,担心我们到来会掩饰不住,才在意外事件有人报警时,首先选在掩藏证据?
无论如何,又没有人能给你做证。”
不得不说,除了搞错了嫌疑对象,这位警探的猜测意外地接近事实了。
院长奶奶气到几乎昏倒,而制造火灾的罪魁祸首,正施施然从楼道走来。
“我能做证。”
在一对警探狐疑而惊叹的目光注视下,执子径直走到院长身边,用手中的羽扇点向门口倒着的灭火器:
“我是最后离开房间的人。当时并没有着火,灭火器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怀疑灭火的人和纵火者很可能是同一人,一个相当危险的家伙。
您不觉得……把她找出来,非常重要吗?”
……
被反常的怪力突然握紧手腕,蒂露下意识挣了一下,却完全没能挣脱出来。她也不急,只是尽量让声音放得温柔:
“我明白的,你当然应该有一个家。可我并不认为自己优秀到所有的父母都会想要领走。
而且哪怕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也只能被领养一次,不是吗?”
从自己朋友的挣扎,与逐渐将她拖向楼顶边沿的,无可抗拒的力量中,蒂露敏锐察觉到了黑人女孩可怕的意图。
但她依旧没有惊慌,仅仅只是保留着不被拖下楼去的力量,温柔地抵抗着,语气冷静沉着,精准地把握着尺度点出朋友的心思:
“如果我被领养走了,下次或许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相反的,若是我们这里出现有孩子死亡的事故,甚至于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你觉得还会有人愿意收养你吗?”
黑人女孩愣住了。
强烈的愧疚感取代了嫉妒,让她缓缓放松了对蒂露手腕的钳制。
蒂露并没有趁机抽身而退,反倒是上前一步,与女孩同样站上楼顶边沿,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好像不论想到什么,都会要走极端一样。
我……你知道的,我平时不是这样的。”黑人女孩靠在蒂露肩头,难以抑制地崩溃抽泣着。
“我知道,我知道,”蒂露轻抚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
就像我说的,想要活下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所以……一起努力吧。”
安慰着自己的朋友,蒂露在她背后翻转儿童腕表,想要查看此时的时间。
那是一枚表带上印满玫瑰图样的廉价塑料电子表,是院长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
意料之外的,表盘上,映照出似乎有什么在她身后移动。
“那个……”蒂露突然开口,在哭泣的女孩耳边问道:“你上来时,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时就想着你的不好,就顺势告诉了波比要约你上天台的事情”……女孩愣了一下,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
“波比!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