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东部，一处看似很隐蔽，实际上并不怎么隐蔽的深山老林，坐落着一个被围墙与铁丝网严密包裹的园区。
此刻，在园区内，王豹正一脸阴沉地看着面前那一排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华人男女。
这些人，是新送来的“猪仔”，对于王豹来说，他们就是待宰的猎物，是用来为园区搞电诈挣钱的工具。而他，作为园区的管理人员和培训者，肩负着将这些新人“调教”好的任务，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沦为电诈的帮凶。
王豹手中拿着资料，目光在这十几个人身上逐一扫过。突然，他的注意力被人群中的一个“小白脸”吸引住了。这个人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乖乖地抱头蹲着，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异样的好奇，时不时地偷偷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自以为自己的举动很隐蔽，可实际上，他那蹲着的姿势，加上脸上猥琐又好奇的神情，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就引起了王豹的怀疑。王豹心中暗自思忖：“这人被抓了还这么鬼鬼祟祟的，难道是卧底？”
然而王豹很快又改变了想法：“真要是卧底，演技怎么可能这么差，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王豹当即决定，就拿这小子来立威。他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打手递了个眼色。
打手心领神会，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小白脸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紧接着“啪啪”就是几记响亮的耳光。这几下打得极重，小白脸的脑袋被扇得左右剧烈摇晃。
奇怪的是，挨了打之后，小白脸脸上不见丝毫委屈与畏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他瞪大双眼，冲王豹喊道：“你们什么毛病啊？这儿这么多人，怎么就把我拉出来打？”
王豹看着他这副模样，竟被逗乐了。他低下头，再次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很快便找到了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信息。这小子叫黎歌，出身富裕家庭。按常理，这类人本该对园区的险恶有所警惕，很难被骗来。可偏偏这黎歌像是脑子缺根弦，听闻园区招募看守，吹嘘说来了不仅能随意玩枪，还能肆意玩弄女人，他竟立刻来了兴致，自行坐车跑到边境，又按照对方的指示偷偷越境，抵达了集合地点。结果，就和刚送来的那批待宰“猪仔”一道，被抓进了园区。
王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将手中资料随意一扔，资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黎歌是吧？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当看守就能当的？还玩枪玩女人，蠢货，今天不把你打醒，你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你们不是招看守的话，那这么辛苦把我叫过来做啥？”
王豹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瞧着黎歌，仿佛在看一个滑稽小丑：“我们是招人，不过没看守岗位，你乖乖打电话骗钱就行。”
“啊，为什么啊？不都是帮你们干活吗？”
王豹气得直翻白眼：“蠢货！就算要看守，也得是信得过的本地人，哪能从华国找？这里的猪仔都是华人，华国看守和他们勾结，搞内乱怎么办？”
“可你不也是华人吗？”
“我能和你们这帮猪仔比吗？我是管你们的。”
他顿了顿，冷笑着说：“你现在就俩选择，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有好处；要么，等着被折磨死。”
黎歌立刻举手高喊：“好嘞，大哥！明白了，大哥，以后您说啥我做啥。”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王豹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愣住了。
关键是，都这时候了，这小子脸上丝毫不见惧色。王豹甚至觉得，黎歌嘴角还挂着一抹嬉皮笑脸，好似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
可人家都服软了，王豹也不好再动手。毕竟园区以赚钱为重，起码明面上得奖惩分明。要是把底下人逼得彻底绝望，往后不管怎么逼迫，他们都不会卖力干活了。
王豹点点头，“明白就好。”说完，带着这帮新人往大楼走去。
王豹领着这群新人，沿着灯光昏黄的通道匆匆前行，很快就到了宿舍区。
“这儿就是你们往后落脚的地方，”王豹扯着破锣嗓子喊道，“都给老子放老实点，别整天寻思着逃跑，在这儿，谁也插翅难逃！”
宿舍门被推开，一股不太好闻但也算勉强能忍受的气味飘了出来。屋内，几排大通铺整齐排列，床单虽说有些陈旧，倒也干净。地面被清扫过，不见明显的垃圾。
这环境显然很是出乎大部分人预料，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差，甚至还可以看到角落里有空调，墙面上还有壁挂式电视。
“都给我麻溜进去，找地儿睡！”
众人哆哆嗦嗦地走进宿舍，狭小空间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王豹不耐烦地催促：“一人一张床，想睡哪儿自己找，谁先占了，在这人离开前，这床就是他的。”
黎歌一听，眼睛瞬间放光，像离弦之箭般冲向靠窗户的一张下铺，迅速将手按在床铺上，扯着嗓子高喊：“这位置归我啦！靠窗户风景好，空气还清新，嘿嘿。”
王豹一阵无语，可黎歌完全是按他说的做的，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还起了个带头作用。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反正都已经被抓了，与其沉浸在绝望与哀伤里，不如先找个睡得舒服些的地方。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各自寻觅心仪的床位，学着黎歌的样子，用手按在床铺上，宣示这是自己的地盘。
黎歌东张西望，满脸好奇问道：“大哥，这园区咋人这么少？不是听说关了好几千猪仔吗？”
王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回道：“好几千是总数，那么多人哪能关一块儿…妈的，我跟你解释个屁！”说着，抬腿就想踹黎歌。
黎歌反应极快，身子一闪躲开，嘴上赶忙求饶：“大哥，别动手，把我打坏了，可就没法好好帮你们干活啦。”
王豹骂骂咧咧道：“要不是还指望你们赚钱，老子现在就把你扔水牢里！”
发泄完，王豹又道：“既然床位找好了，也到饭点了，都起来，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众人在王豹的带领下，沿着走廊走向食堂。
一进食堂，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干净整洁的食堂内，摆放着长桌和配套的椅子。
“都听好了，”王豹站在食堂中央大声吼道，“别给老子整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吃饭，谁敢闹事，就等着饿肚子！”食堂窗口后，摆放着几大盆炒菜，荤素搭配，还有热气腾腾的米饭和馒头。
黎歌走到打饭窗口，看着这些饭菜，挑了挑眉，打趣道：“哟，看着还不错嘛。”王豹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吃，吃完滚回宿舍。”
众人依次打饭，找位置坐下。食堂里一时间只有餐具碰撞和低声交谈的声音。这时，坐在黎歌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小声说：“真没想到，吃的还行。”
黎歌笑道：“伙食费又省不出几个钱，没必要在这方面故意苛刻。反而是让人吃好了，才有力气给他们干活啊。”
年轻人看向黎歌，低声自我介绍：“我叫程宇，是个程序员，是被他们用高薪工作岗位骗到这儿来的。”
黎歌也小声回应：“我叫黎歌，刚毕业。他们说这里在招看守，能发枪，女人还能随便玩，我就来了。”
程宇听后一阵无语。自己好歹是被看似正规的招聘骗来，这人怎么会信发枪、发女人这种离谱的话。但两人刚认识，他摸不准黎歌脾气，没敢多言。
吃完饭后，众人被王豹带回宿舍。王豹站在门口，眼神如刀般扫视着众人，“今晚都给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开始培训，要是谁敢偷懒耍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说罢，便锁上了宿舍门。
宿舍里，众人或坐或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时一阵陌生的缅甸语对话声突兀响起。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黎歌正站在墙边的电视前，双手在上面一阵摸索，伴随着一阵画面闪烁，电视被成功打开，屏幕上开始依次切换着不同频道。
没费多少工夫，黎歌就找到了中文节目。他喜滋滋地咧开嘴，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和我想的一样。既然这电视是放给咱们看的，肯定有中文节目。而且要是没连接中文网络，他们搞诈骗也不方便呐。”
一旁的人瞧着这一幕，满脸无语。有人忍不住开口抱怨：“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电视，心可真够大的。”
黎歌伸手指了指电视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你看，现在都还不到7点，这地方又没有别的娱乐，不看电视的话，这么漫长的一晚上，你们打算怎么熬过去？”
众人听了，一时竟无言以对，气氛里弥漫着一丝荒诞。
而在大楼底层的监控室里，王豹正通过监控画面看着宿舍里的情况，看到这一幕也是很无语。
“虽然那个电视本来就是发给他们看的。但是正常人刚进来，起码也要先适应几天，心态转变过来才有心情去看电视。这小子不知道是真的神经太大条，还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想了想，王豹用缅甸语对旁边的看守交代：“你今天晚上守夜，监控画面的时候记得多留意这间宿舍。特别是这个看起来活跃过度的小白脸。”
看守满脸疑惑：“既然王哥你觉得他可疑，为啥不干脆把他丢进水牢里？在水牢关几天，也不用送他培训，直接联系其他园区把他卖掉。”
“我不是觉得他可疑，严格来讲，他也没做出啥可疑的事儿。就是这人神经太过大条，行为古怪。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人没准儿更适合干这活儿。先观察一阵子，要是因为这点事儿就把一个电诈好苗子浪费了，那多亏啊。”
夜幕降临，天色渐暗。一群受害者聚在宿舍里，无心看电视，只是互相聊着天，介绍着自己的情况，时不时有人唉声叹气。
突然，门被打开，几个持枪看守推着一堆被子走了进来。王豹跟在后面说：“你们瞧，我们多关心你们，怕你们晚上冷，没被子盖会冻感冒，所以给你们一人发一床。”
黎歌举手问道：“大哥，就被子吗？衣服怎么不发呀，我们的随身行李都被你们收走了。”
王豹瞥了他一眼，说：“衣服以后会慢慢发的。原则上不许你们穿自带的衣服，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怕你们在衣服里私藏东西，我们搜不出来。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你们以后表现得特别好，比如每个月都按时甚至超额完成任务，作为优秀员工，就可以领回自己的行李。”
黎歌眼睛一亮，兴奋道：“那要是表现特别优秀，能升职不？”
王豹冷笑一声：“想什么呢？你表现得再好也是做猪仔。不过，要是你表现得特别优秀，以后可以获得一定的人身自由，能在园区内部活动，但不能离开园区，也可以花钱买东西。”
众人一人领到一床被子，放在自己床位上，王豹提醒道：“发给你们的东西自己爱惜。别怪我事先没说，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值钱，但是你们如果长期损坏的话，那园区会默认你们是故意搞破坏。到时候的后果你们懂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不敢反抗，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王豹又仔细看看这伙人，确定看起来都很老实，没有异样，就想要锁门。
这时候，混在人群里面的几个女人壮着胆子开口问：“这位老大，确定要我们男女混住吗？”
王豹不耐烦道：“现在就这条件，过段时间会按性别和表现给你们分到不同的地方住的。这几天先凑合，这里没有讲究，只有将就。”
随后王豹带着看守走出宿舍，“哐当”一声，再次将门锁上。
屋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但没过多久，众人便又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有几个人，就像最开始的程宇那样，陆陆续续走到黎歌身边，试图和他搭话。黎歌起初还耐着性子应付了几句，可没想到，人越围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黎歌实在无奈，摊开双手说道：“兄弟们，你们继续聊，就让我自个儿专心看看电视，ok？”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黎歌也懒得理会他们，径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视上。
那几个人见黎歌这副态度，自觉没趣，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到其他地方找人聊天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突然，电视“啪”的一下被关掉了。黎歌满脸惊讶，心中纳闷：之前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遥控，是谁拿着遥控器？
结果他一转头，发现是走廊门外的看守。原来，这个宿舍的门是那种装有带栏杆铁窗的门。看守通过窗户伸手进来，用遥控器关掉电视后，操着生硬的中文喊道：“睡觉了，睡觉了！”
黎歌看了看天花板上大亮的灯，问看守：“猴哥，你让我们睡觉，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你不把灯也关掉？”
原来他之前就注意到，这个房间构造特殊，照明的灯开关居然是在走廊上的，也就是说房间里的人自己没办法关灯，想关灯的话只有走廊上的看守才关得到。
看守瞪着他：“我的，中文，不好的，你的，有话，明天说，再说，挨打！”
黎歌连忙做乖巧状：“好的猴哥，明白了猴哥。”
看守狠狠瞪着他，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不知是怎么的，凭直觉就觉得这个人好像特别欠揍。
一时间他甚至产生了直接开门把这人拉出来打一顿的想法，不过想想没必要多生事端，而且这人关在园区里面，早晚有收拾他的机会。
看守又在门口盯了一会儿，看着这些人都乖乖的上床躺好，起码明面上是都睡了，这才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