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野快崩溃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事会发生到他的身上。梅雨嫁给他之前竟然做了五年的第三者。
这或许就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所蕴藏的深层次含义。不管曾经做过什么,现在打算怎么做,只要欠了生活的,它就会在不经意的时间,让你盘算地一切“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梅雨早把肠子悔青了。她从骨子里期望能把从桂林旅游归来时的遭遇格式化,让生活恢复到之前那般幸福温馨的模样。但一本正经地生活不会和人开玩笑,活生生的现实结结实实的在于野心上割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每天于野被同样的问题困扰着。梅雨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缠绵的情形像影子一样与日相随并捉弄着他,以至于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那天,于野和梅雨在桂林的湘桂大酒店睡过了头误了时间,差点没赶上飞机。他们一路飞奔赶到机场上了飞机,还没安定十分钟,就到了起飞时间。等到气喘神定,他们对视着看了一眼,会心地笑出了声。
于野毫无顾忌地伸出手去羞用手梳理着头发的梅雨。他说:“一看就是一对狗男女啊。”
听到于野地嘲弄,梅雨愠怒地举起拳头冲他打了过去。他们夫妻俩你来我往地嬉闹着,俨然把机舱当做在家里一样随便,引起了周围人得注意。坐在他们斜对面前排的那个男人觅声而来,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俩一眼。他发现梅雨后,眼里地情愫由随众的好奇心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于野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他的。他看梅雨的那种目光让于野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于野丝毫不迟疑地正面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里里外外打量了他一番,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才罢休。这是一个外表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四五十岁左右,深色的西装,浅灰的衬衣,唯一扎眼的是他打着一条条纹领带。
那个男人神情专注地看着正低着头去整理安全带的梅雨,没有注意到于野直视而来的目光。等他有所察觉时,于野正一脸诧异地注视着他。他镇定自若地瞄了于野一眼,装作若无其事把头转了回去。
于野也不愿意疑神疑鬼的。但那个男人贪婪和欣赏猎物般的神情让他的心情很不舒坦。下意识地,他没有把那个男人的事告诉梅雨,只是从内心自嘲自己艳遇、婚外恋的故事看的多了。
飞机平稳地行驶着,那个男人没有再回过头一次。他很稳重地倚躺在座椅上,和所有人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旅途的结束。于野抽回一直盯视那个男人的目光,拥了拥靠在他肩头睡过去的梅雨,心想:也许,那个男人奇怪的目光是他的一个幻觉。
再过半小时,飞机就要降落了。空姐地提示音刚刚响起,梅雨就和许多同机的人一样从酣睡中醒了过来。
“快看,你快看。真没想到东罗的夜景这么漂亮。”梅雨抻着脖子朝舷窗外欣赏着,手也很自然地拉扯了于野的胳膊几下,想和他分享她的意外发现。
于野沿着她的纤纤玉指指引的方向,看到了飞机下已是万家灯火景象的东罗城。他想: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快熬出头了。想起去桂林时初次乘坐飞机的慌乱,他噗嗤一声笑了。他笑自己太不经事,因为第一次坐飞机心里不着神,隔个三五分钟就跑一趟厕所。当时,若不是梅雨忘乎所以的戏谑他,他真会怀疑他身体的排泄系统出了问题。
“各位乘客,本次航班马上降落东罗机场了,请坐回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不要在机内随意走动……”
听到飞机广播传出的提示,于野和梅雨手握着手,头极为舒适地依靠着,慢慢等待着飞机降落。他们因为棉婚纪念而去桂林的双飞七日游马上就能画上圆满的句号。
飞机还没落稳,有些性急的人开始站起来拿行李了,那个男人也是其中之一。空姐走过来提醒他坐下来,系好安全带。他似乎很不满,却不说话,硬硬地杵在走廊里。
等到舱门一打开,机舱里乱成了一锅粥,大家簇拥着向机外走去。于野急慌慌地站起来从行李架取包的时候,梅雨却被急于下机的人们蜂拥着推走向了外边。这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俩暂时失去了联系。
于野担心梅雨遇上麻烦,躲闪着同机的人,见空就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下了机。他走向候机大厅的一路上却一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直到开始取行李了,他才远远看见她从后面的电梯上滑了下来。
梅雨似乎没有发现于野,站在电梯上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着。很快,于野注意到她身边站了一个人,正是飞机上的那个男人。他塞给她一个东西,似是一个纸片之类的。她看都没看,随手把它揉成一团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那个男人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梅雨,看到她脸上露出的刚毅神色,悻悻地扭身离去了。
2
第二天傍晚,于野兴致勃勃地给梅雨打来了电话。他抑制着内心不时翻涌上来的兴奋,故弄玄虚地吐露着他编好的说辞。
“梅梅,等工商局那边的事忙完了,你直接去上岛吧。”
“去上岛干什么?”
“你别管这么多,去了就知道了。”
梅雨没有理睬于野,自顾自地说:“我有些头痛,可能有点轻感冒。等这边的事忙完,我准备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看。你不用管我,随便吃点东西就赶紧回家吧。”
“看来梅姐今天是不给小弟面子了,那我要你今天非给这个面子不可呢……”于野油腔滑调地话语才说了一半,他唯一的听众就挂断了手机。
“喂,喂,喂……”于野恼羞成怒地吼了几声,内心对梅雨生出一些恼怒的怨恨。“算你狠,敢挂我电话。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于野不甘心耗费两天心血的精心策划付诸东流,他简单地安排完公司里的工作,抓起车钥匙就下楼而去。他准备去东罗工商局门口堵住梅雨,直接把她带到上岛西餐厅。
赌气挂断于野的电话,梅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们俩结婚以来恩爱有加,从未红过脸。但今天她不得不唱一回白脸,因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打心眼里期望于野能生她的气,能不理她。这样,她就可以腾出手来擦干净过往生活的屁股,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贤妻良母。
梅雨沉浸在思考中不能自拔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醒了她。她凝神听了听来人抬脚落地的声响,意识到是商标广告科的布科长回来了。她刚回到此前坐的座位上坐下来,布科长一脸深沉地拿着广告审查的报表走进了屋内。
“小梅”,布科长色迷迷地瞄了瞄梅雨,嘴角挂了一丝诡秘的笑意,“对了,我是应该称呼你小梅吧”。
“看领导这话说的,您不直呼我的名字,叫我一声小梅,我足够开心了。”
“呵呵,那就好。小梅,按理应该重重的处罚你们。你看看,整个东罗市没有像你们这样搞的。但念你们初犯,我向局里打了申请,仅对你们进行象征性的处罚。这一点,你回去和你们渠总讲,今天也就是你,若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管多少年的朋友呢……”
看着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的布科长,梅雨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右脸颊,他的唾沫星子溅到了她的脸上。
“领导,我来的时候,我们渠总吩咐过我,说改天找个时间带领导出去散散心。”
“还是你们渠总了解我啊。整天坐在办公室我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小梅,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捧场一块去啊。”
听到这句赤裸裸的话,梅雨心生厌恶,犹如肚子里吃进了一只绿豆蝇,一阵一阵泛起恶心的感觉。即便如此,她却不能表现出来,依旧和他周旋着。
她说:“既然领导发话了,我没有不去的道理。”
布科长一听此言,不禁眉飞色舞。他将盖完公章的材料推到了办公桌的一角,等待梅雨起身向前来取。梅雨伸出手取那摞资料时,布科长趁机一把抓住了她那只白皙的小手。
“呵呵,小梅,我看看你的手相。从你的面相上看你是一个旺夫的命。你们渠总跟着沾光。”
梅雨正想办法摆脱布科长的纠缠时,她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见此情形,布科长有些扫兴地松了手。抓住这个机会,梅雨一溜烟逃也似的跑出了商标广告科科长办公室。
“你还有完没完?有事没事打什么电话?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今天有些头痛,你自己随便吃点就回家吗?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梅雨一口气跑出了工商局办公大楼,站在院落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把刚才受的窝囊气撒在了于野身上。
她明明知道是于野的电话帮她解了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年前的那一幕幕像砒霜扩散一样,瞬间漫遍了她地身心,捕获了她所有的心情。她想,若是当时她也和今天这样周旋,或许也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麻烦。
晚秋的风迎面吹过来,掀起了她连衣裙的裙角,在人头熙攘的街头翩翩起舞。于野守候在东罗工商局的大门口,等到发现梅雨的身影,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抱住了她。
梅雨冷不丁被人抱住,惊恐地哆嗦了几下。她发现抱她的人是于野后,气地泪水横流,粉拳飞舞。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警察,学会盯梢了。你要是不放心,就成天跟着我。”
于野收住计谋得逞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向梅雨解释着。他说:“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再说,今天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
梅雨听到“结婚纪念日”几个字眼里掠过了一丝歉疚。倘若没有那件事,不需于野说她也会和他去庆祝一番。不管怎么说,他们风风雨雨的牵手走过了两年的时光,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今晚,她却只能伤害于野一次。否则,他们的幸福美满的生活将不会再有宁日。想到这里,梅雨一横心,阴着脸色呵斥着于野说:“我现在去找诊所,你要不要跟着来?”
于野气不打一处来,像看陌生人一样从头到脚把梅雨打量了一遍,正想开口数落她两句,她却不理会他,一个人走进了人流中。
3
一个小时前,梅雨把于野扔在工商局大门口,他受困于当时糟糕透顶的心情,没有立即跟上去,甚至心生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的念头。但他终究没有抵挡住内心的煎熬,两分钟后,快步向着梅雨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出四五十米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了下来,隐藏在内心最底处的想法不受任何束缚的占满了脑袋。这个曾出现在从桂林飞东罗的航班上的男人,依旧是那身穿着打扮,唯一不同地是他脖子上没了那条扎眼的条纹领带。
那个男人看着从远处走来的梅雨,立刻迎了上去。他们在路边交谈了几分钟,看那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初相识。于野压抑住冲到他们面前的冲动,躲在不远处,一门心思想搞清楚他们的关系,他们要做什么。
那个男人可能有所察觉,朝于野躲藏的位置看了两眼。于野见状,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蹲在了地上。等他再回头观察时,那个男人正拉着梅雨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A6走去。
于野瞅准他们忙着上车无暇他顾的机会,从背光的拐角处冲到了马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继续跟踪。他不想半途而废,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梅雨给他带绿帽子而熟视无睹。
“梅雨。”于野跳下出租车,朝着刚下车的梅雨大喊了一声。
听到于野的声音,梅雨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一直担心地且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那个男人看了看神色大变的梅雨,不无得意地笑了,他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小梅,你生活的也太不自由了吧。”那个男人不拿正眼打量着于野,眼光里有不屑一顾的蔑视。
“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自己回家去吗?你怎么又跟来了?”梅雨因压抑说出来的话有些发颤。
于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个男人的恶毒的目光,不假思索地说:“你觉得我不应该来吗?我担心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梅雨使劲咬着发白的嘴唇,慢慢地走向了于野,随手掴出了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这记耳光一打完,梅雨就后悔了。她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于野却没给这个机会。他捂着发烫的脸颊,恶狠狠地盯了那个男人一眼后,黯然神伤的转身离去。
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梅雨那那尴尬的、躲闪的、无可奈何的表情以及那个男人得意笑声纠结在了一起,盘绕在于野的心头难以挥去。他走走停停,二三百米长的路走了近半个小时,才走出受辱的古兰普大酒店停车场。
大街上华灯初上,看着灯火交相辉映的城市,于野体味到了至亲爱人背叛的滋味。他脑子堆满了各种纷繁芜杂的问题,有心想理清头绪却越理越乱。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城市繁华背后隐藏着的冷漠和感伤。
如今,他怎么办?听梅雨的话,吃点饭回家吗?他表情无比凄苦地笑了笑,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哪还能去哪里?他一个人形只影单,什么都是无味和落寞的。他茫无目的走在东罗地大街小巷,新四街、白鹤路、田园大街……
一路这么走下来,他鬼使神差来到了和梅雨第一次吃饭的餐馆。走了几个小时的路,他的身体也累了,嗓子也冒烟了。他站在餐馆门口前想了一会儿,觉得也没地可去,索性接受了服务员揽客的邀请迈步走了进去。
这顿饭,于野吃得心不在焉。他翻来覆去地想,凭他对梅雨的了解,以及他们平时的恩爱,她不是那类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可以讲?她怎么和那个路总相识的?她的过去又是什么样子的?
于野挑了几口米饭塞进嘴里,如同嚼碎木的滋味让他没了食欲。他放下筷子,看着邻座那对有说有笑的情侣,悲伤旋即爬满了身心。也是,只有一个人的棉婚纪念日还有什么好纪念的。他拨拉几下碟子里的炒菜,肚子一肚子怨气那还吃得下。他结完帐后,早早回到家里,并一直忍住没有给梅雨打电话。
他相信梅雨会告诉他一切,也相信她不会背叛他。
这一晚,梅雨快到十二点了才回来。进屋后,她看了一眼一直等着她于野,没作任何解释,流了几滴泪,拉过被子就睡了。
4
以后的几天,于野和梅雨是在一种熟悉的陌路人的状态下度过的。他们谁也不愿意搭理对方,谁也不愿意提起那天下午的事,强迫自己适应彼此之间尴尬的沉默。
这种煎熬心情的生活让于野几近抓狂。每天下班后,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回家,总是一个人在路上走来走去。他心里苦,脑子也闷。他对梅雨是那么好,像捧在掌心里当宝贝一样呵护着,生怕她磕着碰着,受到丁点伤害。
她呢?自从遇上那个男人后不仅性情大变还对他大打出手。这叫什么事?那个男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最近几天,于野每次醉醺醺的回到家里,看到一脸憔悴的梅雨,提到嗓子眼的疑问总是被他生硬地咽回到肚子里。他不想再次伤害她。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想极力维护婚姻中的那份自尊。
这天,临去西平前,于野张了几次嘴,想把他出差的事告诉梅雨。梅雨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视而不见,让他心里很怄火,他放弃了借此机会安抚她并熄灭战火的打算。当他背上挎包准备出门时,一时心血来潮,跑到梅雨眼前晃了一下,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却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于野失望之极,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家门。
开往西平的列车穿梭在空旷的原野上,车厢顶部的日光灯灯光刺落下来,营造着与外边世界不同的一种假象空间。偶尔有风裹杂着夜色钻进来,穿堂而过,给人带来一阵舒适地惬意。
于野躺在靠近车厢中部位置的中层卧铺上,忍受着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把眼睛睁开又闭上,满脸期待地盼望着手机铃声响起。
夜深了,车厢里除却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响外,就剩下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于野不满地向对面中层床铺的位置看了看,扯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脑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纷繁芜杂的情景。
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他没有回家,她是不是在担心呢?倘若她没回家,去了哪里?难不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
于野强迫自己急刹车,停下了往后的想象。但快速运转的脑子不是说停就停地,惯性带出的一种情形束缚住了他。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着神起来。他猛然一把掀掉被子,坐起在了卧铺上,摸索着抓到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输完梅雨的手机号,他却犹豫了。他清醒的意识到他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左右着,难以再和前一样拥有打电话的愉悦心情。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零点八分。他想:没去桂林之前,以往这个点,他和梅雨正相拥而眠,酣然入梦。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的生活正被一个噩梦纠缠着,曾经的幸福正在疲惫与痛苦的边缘哀号着。
不能这样下去,绝对不能再这么听之任之下去了!他要找到梅雨前后判若两人的所在!哪怕结局是失去梅雨,也比被蒙在鼓里强。
天快亮了,车厢的走廊上开始有乘客在走动。想了大半宿,于野横下心要找到事情的真相。首当其冲的是先搞明白那个男人是谁?这是真相浮出水面的唯一的钥匙。但他出差在外,纵使现在心痒难耐,却没有时间和机会着手此事。他安抚自己稍安勿躁,再等两天,等从西平回来立即去做。
有句俗语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野竟然在西平秋季住交会的开幕式上看到了那个男人身影。他戴着贵宾胸花,道貌岸然地和那些捧场的嘉宾、贵宾们站在一起。
他一名不漏地默念着手中的开幕式的资料,试图找出与那个男人相对应的蛛丝马迹。但那么多贵宾、嘉宾的名字里让他又无所适从。于是,他翘首以待,期望主持人接下来的介绍能帮他的忙。
“下面有请西平快报社长步青云同志为本次大会致开幕词。”主持人欢快地声音还未落下,台上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步青云人模狗样地站在主席台上致着开幕词,于野忿忿地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记下了他的名字。
5
谭世东是于野的大学同学。他们都是东罗工艺美院装潢设计系毕业的高材生。仔细比对对照,于野和谭世东毕业后的经历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俩的际遇因各自的一念之差,造成迥然不同的两类结果。
于野从任职的民办高校辞去讲师和系主任助理的工作后,步入了广告行业,虽然经过几年折腾,他积累了丰富的行业经验,并在梅雨的帮助下凑足资金注册了公司,但由于各类资源和关系有限,业务上青黄不接,可是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谭世东耐不住在报社做美编的寂寞,辞职后也去了广告公司谋职。但他眼光独到,撇下新婚一年的妻子去了广州,在一家4A广告公司做了设计。经过三年多的打拼,他成为业内一匹黑马。若不是他妻子出轨一事的打击,他或许现在还在广州发展,不会回到西平创业,操弄出一家翘楚类的地产广告公司。
这真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于野想想他和谭世东之间的差距,眼睛里满是无奈和感伤。或许真是造化捉弄人,半年前,他大晒特晒自己幸福美满的婚姻,并揶揄谭世东情商偏低,因忙于事业而被出轨的媳妇抛弃了。现如今,他又好到哪里去?
“老谭,不是我说你,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咱们宿舍的哥几个就给你俩推断过,你们成不了。谁成想你小子还真让哥几个服气,硬是把校花娶进了家门……”
于野陷入沉思中,回想着那一次聚会时,他对谭世东口无遮拦地开导颇有些指点婚姻激扬隐痛的味道。
“你小子以为校花就是这么好养的。漂亮女人是用钱供着的,不是咱们这些穷棒子三瓜俩枣就能喂饱的。”
谭世东心情本来就不愉快,被于野这么横竖一搅合,心情愈加糟糕。他情绪激动地冲着于野大声嚷嚷起来,他说:“你个王八蛋,到底会不会说话,什么时候传承了辅导员的衣钵,做得哪门子专家。若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用拳头削你。”
后来,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后来谁先动的手,事后他们谁也没有想起来。唯一让他们相视而笑的是两人谁也没赚到什么便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差不多。
于野想着哪天的情形,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角,当天他们俩就是一个在左眼角一个在右眼角挂了彩。现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不用再嘲笑谁,谁不用再不伤感情的混拳相向。
“喂,谭世东,你现在又在哪糟践黄花大闺女呢?”于野扯开嗓门,对着连通的手机喊出了声,惹得过路人躲瘟神绕着他走。
凑巧的很,谭世东正一只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搂抱着一个美女从从东罗会展中心附近的停车场向住交会现场走来。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这厮是不是又来西平了?我刚泊好车,正向会展中心门口走呢。你在哪个位置?”
还隔着老远,于野就看见了一副佳人在怀且乐不思蜀的神态的谭世东,他们已经穿过了拱形门,向他所站的位置优哉游哉地移动着。
今非昔比,风水轮流转,谭世东看着睡眠不足的于野,旁若无人地说道:“昨个晚上是不是运动过度啊?咱们都到为革命出把力的年纪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你可悠着点。”
谭世东意犹未尽的样子,不顾站在他身侧女人拉扯衣角的提示,继续说:“造人计划提升日程了没有?别只顾自己享受……”
于野沉着脸色,一语不发地杵在哪里,等待着谭世东把戏谑的话说完。但于野终究没有听到后半截话语,因为谭世东看出了他涌在脸上的悲愤。
“老于,咱们做兄弟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你老小子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看你那张苦大仇深的那张菜瓜脸,呵呵……”
于野动容的抽动了几下鼻子,把他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谭世东听着貌似离奇的事件过程,气早不打一处来,他内心受到了触动,勾起了他对自己那段失败婚姻的回忆。
从西平回来,于野和梅雨继续在冷战中过着日子,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两个人都知道,我他们已经不是去桂林之前的两个人了。梅雨紧闭着嘴,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于野也不问她,他等待着谭世东的电话,等待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6
一夜过后,城市的大街上落满了色彩斑斓的树叶,街道两边的景观树枝桠突兀,季节轮回的宿命已经开始了秋冬的交替。于野回想着今天早晨梅雨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着实不好受,但他还是忍住了那份涌出来的伤感,保持着冷漠躲开了她地注视。
于野也知道他不该这样对待梅雨,但只要想起她扇他的那记耳光,他心里总是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怨恨。他想这是她自作自受,应该承担的后果,他不能再对她有任何好脸色。
这天下午下班之后,于野百无聊赖坐在座位上发呆,一点也没有离开办公室回家的意思。他想着已经一团糟的生活,打心眼里很难接受现在的生活。正当他陷入痛苦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手机响了,把他栽在回想中的思绪引回到了现实。
电话是梅雨打过来的,于野想都没有想就挂断了。他想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搞这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有什么用。很快的,不容人喘口气的,梅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于野还是硬着心情挂断了电话,那神情好像梅雨不是他老婆,而是一个阶级仇人。
“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也知道你心里太多的心结。请原谅我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好了,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这两天你自己注意安全。”
于野看着梅雨发过来的短信,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他想:还提醒我自己多注意安全呢,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事情很快证明于野是错误的,他为自己刚才的赌气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傍晚时分,于野挣扎着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他检查完办公室门窗和电源是否都关闭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公司。
“嗯?这个人怎么又出现了?”
于野有些奇怪地看着一楼电梯出口不远处的绿衣男子。他清楚地记得,从西平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在公司里见过这个皮肤黝黑、头发很短、有点秃顶的男人。他们公司向来很少有陌生人出现,而且这个男子当时并没有找任何人,只逛了一圈就离开了。
当时,他还问过前台接待这个男子有没有什么事,前台接待告诉他这个男子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每一次不是在门口转悠就是在一楼电梯口东张西望,这次是第一次走进公司。
于野想着这些,人也走出了大楼,途中他回头看了一眼绿衣男子,他正在打着电话。于野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想,一如既往地准备乘车回家。可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朝他跑过来,挥舞着一根自来水管猛地抽向了于野的膝盖。
于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自来水管擦着他的裤腿而过。来不及多想,他惊恐地转身向公司所在的大楼跑去,陌生男人却紧追不舍,直到把他打倒在地。若不是听到他求救声的大厦保安报警,他指不定被要伤到哪里。
等警察赶到时,袭击于野的陌生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遭到袭击的于野惊魂未定的躺在床上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心里泛着嘀咕,他想起了梅雨给他发的短信。他这么想着想着,肺都快气炸了,原本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啊。
经过医院系统的检查,于野右肩胛骨骨折,背部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损伤。于野躺在床上,忍着疼痛,恼怒的播出了梅雨的电话。
“姓梅的,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现在你该称心如意了,我现在在东罗市人民医院躺着呢。”
梅雨赶到医院时,于野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事情来的这么快,是梅雨万万没想到的。她觉得有必要再警告警告步青云,要让他有所忌惮。她不想于野因为她再受到丁点伤害。
7
几天后,谭世东获知了于野遭受意外袭击受伤的消息,专程从西平来到东罗人民医院看望他。
谭世东这一次来,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事,要单独和于野面谈。这件事事关重大,往轻了说是关系到他的幸福,往重了说则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老于,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说。咱们这些年的兄弟了,我实在不想欺骗你。”谭世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于野,拿捏不准该不该告诉他打听到的一些事。
于野咧着嘴笑了笑,满脸无奈地指了指缠着绷带的右肩膀,声音有些沙哑:“这样的罪都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谭世东摇了摇头,还是下不了决心。他实在担心于野的承受力。于野从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试探着猜测着,却被谭世东一一否定了。
“算了,我还是直接说了吧。上次你让托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谭世东观察着于野脸上的表情,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和无助。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了。哥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死不瞑目了。老谭,有什么你就直接说。我想我还能挺得住。”
“梅雨以前是步青云的情人。他们之间保持着暧昧关系有那么几年。步青云是和现在的情人结婚后才把梅雨甩了的。”
“哼哼,原来如此。我感觉到了,却一直不敢相信。梅雨对我那么好,她也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没成想她……唉,她瞒我瞒的好辛苦啊。”
“老于,我觉得梅雨肯定有她苦衷。你不知道步青云有多么好色,报社没被他染指过的女人屈指可数。”
“你不用劝我。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他妈就是世界上最傻最蠢的傻子。到现在,我还相信一个做过小三的女人的鬼话。难怪她体重不到一百斤……”
谭世东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打断于野,插了一句:“梅雨以前流过几次产。我想这或许就是你们结婚两年还没有孩子的原因。女人流产次数多,怀孕的几率就会小了。”
于野张了张嘴,还没把到嘴边的说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梅雨提着饭盒走了进来。他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一样,装模作样地和谭世东说着含沙射影的话。
“老谭,你小子太不仗义了。咱们兄弟这么些年,你还给我留一手,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你看哥们落难了,就把我当成落水狗了”
谭世东听出这些话是于野故意说给梅雨听的。他尴尬地笑了笑后,转过脸向走向他们的梅雨点了点头。梅雨微微笑了一下,把掠过心头的那一丝不愉快没表现在脸上。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谭世东的声音。虽然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每次一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梅雨听出于野故意说话给她听,她无语地撇了一下嘴角,像没事人一样,把鸡汤从饭盒里倒了一些出来。她端着冒着热气的不锈钢碗凑近于野,试图喂他一些鸡汤,却被他厉声拒绝了。
“我知道里面下没下毒啊?以前,我看走了眼。今天,我算是明白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咱们明眼人不说暗话,你也别装了。整天这样演戏,你不觉得心累啊。想想,我都替你累的慌。”
梅雨忍不下去了。她呼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手就把盛着鸡汤的碗摔在了地上。见此情形,于野郁积很久的火气逃脱了束缚,腾地一下蹿了上来灌满了他的身体。他不顾谭世东的阻拦挣扎着坐起来,想下床给梅雨点颜色瞧瞧。
“你还敢摔东西,不要脸的东西。我都替你臊得慌。步青云和你什么关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傻子吗?你是不是聪明过分了……”于野被谭世东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嘴巴却没闲着。
梅雨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谭世东,联想到了什么。她满眼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捂着嘴巴摔门而去。
8
于野出院之前,东罗公安局就把袭击他的案子给破了。
那个袭击他的陌生男人受雇于绿衣男子,是外地来东罗打工的农民工。他说绿衣男子从劳务市场找了他,给了他两千块钱,让他帮忙修理一个人。这就是于野遭遇陌生男子袭击的来龙去脉,作为雇凶的绿衣男子闻风后早已潜逃。
绿衣男子虽然潜逃了,但有一个人却不会逃跑。步青云再次见到梅雨是在于野出院那天,她去接于野出院时,吃了闭门羹,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就是这一次的刺激,梅雨决定给步青云电话,让他收敛一些,她手里有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
“步青云,当初是你说的咱们好合好散,为什么出尔反尔?你不让我的日子好过,你也别想过安稳日子。你别以为自己把什么事都做的天衣无缝,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是嘛。你还有什么伎俩没用过?我见得多了。我早告诉你,趁早乖乖的回到我身边,别惹得我不痛快。”
梅雨挂断步青云的电话,没有表情的冷笑出声,她心里恨地他牙痒痒。她觉得自己应该付诸实施那一步了,要让步青云这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彻底身败名裂。
这天晚上,梅雨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时,于野父母正在客厅里与于野说着话。于野看见梅雨回来,一改在医院里的常态,提高了嗓门,笑着说了句让梅雨感到恍如隔世的话。
“雨,咱爸妈早就来了。看你在忙,我就没打电话。你看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于野朝着梅雨进门的方向说完这些,赶紧转回头向他父母解释着梅雨喝醉了的原因,他说:“小雨,今天替我去陪公司的客户了。”
于野父母信了于野地解释,他们看着儿媳妇遭罪的模样,心疼不已。于野在他母亲去厨房做醒酒汤时,起身去了卧室,推开卧室门,梅雨正坐在床上轻声啜泣着。
“梅雨,我父母从老家过来照顾我。不管咱们俩发生了什么问题,不管你现在怎么样怎么想,我希望我父母在东罗的日子,咱们都不要表现出来。我不想他们知道你的事。”
梅雨重重地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出了她憋在心里都发酵了的话,她说:“于野,我现在爱的是你,也真的很在乎你。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和你结婚之后,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这一点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
于野似乎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宽宏大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后离开卧室去了客厅。临出去前,他要求梅雨收拾收拾,去客厅坐一坐,他说:“这不仅仅是礼节,也是做儿媳妇应该做出的样子。”
因为于野父母的到来,事情貌似有了一个梅雨乐意接受的结局,她暂时放缓了对步青云的报复。令她想不到的是步青云却先她出手了。他把他们在宾馆时的暧昧照片发到了她的QQ邮箱里。
可以想象得到,于野误打误撞看到那些照片后的情形,碍于他父母在的缘故,他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他不想他父母再为他担惊受怕,也不想再为他和梅雨今后的生活操心。在此之前,于野若还对梅雨保持那么一丝不舍的话,那么现在他彻底心死了。
于野没有和往常那样发泄情绪。他想一个人保守这个秘密,等他父母从东罗离开后,再顺理成章的结束噩梦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