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师对新来的实习老师关媛媛特别照顾,刚来的时候郭老师见她用搓板洗衣服,请她到县城的家里做客,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化妆品。
郭老师一听到关老师被这帮熊孩子欺负就瞬间怒不可遏,她先是在教室里询问:“谁把关老师的书藏起来了?自己站起来把书找见!”
可孩子们一看这事儿已经惊动了郭老师,都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站出来。
第三节课快要下了,上午的课还剩一节英语。郭老师把全班都赶到了院子里,在国旗台前罚站,全班同学都在受罚,直到真凶自己站出来为止。
夏天的太阳慢慢升高,像一个火炉一样烤着这帮孩子,郭老师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阴凉下。孩子们开始流汗,从头上流到了脸上,再流到脖子上,流进衣领里。
有几个孩子开始抱怨,但不敢让郭老师听到:“谁藏的你找谁就好嘛,凭什么让我们罚站!”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藏了书的人自觉站出来啊,咋这么自私!”
太阳晒到了正南,中午放学的铃声响了,学生们一群一群地从校门出去,从他们面前经过,又拿着方便面一群一群地进来,从他们面前经过。
郭老师丝毫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意思。
汗水顺着两鬓流到了二福的耳根旁,抱怨声也顺着燥热的空气传进了二福的耳朵里。他羞愧万分,但是不敢站出来,他知道一旦承认下场会很惨。现在他的对立面不仅仅是郭老师和关老师,更是胸腔中积压了一肚子委屈和一肚子气的全班同学。
二福已经站了一个半小时了,他们还没有吃午饭。二福开始双腿发软,汗水流到了眼睫毛上,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该站出来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上课了,到时候看全班同学都吃不上午饭,那罪过可就更大了。
正当二福陷入挣扎的时候,郭老师走过来了,她找来了一个铲煤的小平铲,郭老师冷着脸:“想让跟着你一起受罪的同学们按时吃上午饭的话,就自己站出来。”
二福很明显能看出刘子临和艾米尼也在抉择中痛苦着,二福一咬牙走出了队伍,的刘子临想都没想就紧随其后,艾米尼最后也站了出来。
憨厚的松迪不知道事儿是他们三个干的,看到三个好兄弟都站了出来,他也跟着走到了前面。松迪以为他们三个是在当英雄,主动担下罪名。
二福三人很诧异,想让松迪回去,可终究没敢开口。
郭老师愤怒极了,这时关媛媛也过来了,郭老师开始破口大骂,说他们四个不是男人,是懦夫,敢做不敢当,让全班跟着遭了罪,这才满意了吧?
郭老师用小平铲在他们尻子上狠狠打了几下,打完之后四个人脸色都变了,尻蛋子就像被炉子烫了一样疼得厉害,想摸自己的尻子又不好意思,无从下手的四个人时不时用指头摸着跨,嘴里嘶嘶嘶地吸着凉气。
同学们都散了,他们把埋怨的目光都投向了艾米尼和松迪,尤其是松迪,似乎并没有怨恨二福和刘子临。
郭老师和关老师对四个人进行了批评教育,最后郭老师让艾米尼和松迪先离开了,她对二福和刘子临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老师知道粉笔和配套不是你们藏的,你们两个是想站出来当英雄,让同学们都能按时吃上饭。老师知道你们跟艾米尼和松迪玩得好,是想替他们分担责罚,想法很好,但老师还是得批评你们,自己做的就要自己承担,你们这样只会让他们两个越来越放纵,越来越没责任心,这样只会害了他俩。”
刘子临和二福惭愧地无地自容,但他俩还是默默把“英雄的形象接受了。
世界就是这样,同样的一件错误,如果普通的人犯了就会让人咬牙切齿,像把天捅了个窟窿,但要是优秀的人犯了,只会让人感觉有些许诧异,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
很多人太注重成绩,把成绩作为衡量人品的指标,认为好学生人品就一定好,差学生就一定会危害社会,只凭刻板印象就把光鲜亮丽的人区分为好人,把憨实普通的人定义为坏人。
太多人拿成绩来定义人生,认为成绩好的人一定大有作为,成绩差的人注定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对好学生青睐有加,可以像是跟同龄人一样平等对话,面对差学生只有不耐烦,甚至不尊重他们的人格尊严。在教育中,这种看重好学生,抑制差学生的区别对待也是造成学习成绩两极分化严重的重要原因。
老师和同学们都错付了,其实两个“英雄”才是主犯,艾米尼只是被拉拢进来的帮手,松迪更是从始至终都没参与。甚至毫不知情。早上在二福的指挥下,他和刘子临叫上了艾米尼,第二节课下是课间操,同学们都到楼下了,三个人偷偷留在教室。
刘子临把两盒粉笔全部掰碎分开埋到了几个花盆里,艾米尼用胶布把配套练习册粘到了自己课桌底下,二福则是用洒水壶在老师的凳子上倒上了水,一个阻止关老师上课的恶作剧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二天早上王老师回来了,他把四个人叫到了办公室臭骂了一顿,最后还是让艾米尼和松迪先走了,接着又夸二福和刘子临是好孩子。但为了服众,王老师作为班主任还是在班上做了公开批评,把七个人的位置调到了最后一排,二福和艾米尼在靠窗的那一组,刘子临和松迪在靠墙的那一组,他俩守着后门。
这件事情之后四个人的友谊更加深厚了。
夏天是沈家河最有色彩的季节,春天则是最有味道的季节。杨柳抽芽,生长出浅绿色的嫩叶子,散发着一阵阵香中带苦的气味。沈家河解冻了,泥土也解冻了,新鲜土壤散发出的独特气味难以言表,只有站在地边,听着沈家河哗啦啦的水流声,闭上眼睛用鼻子和心去闻,才能亲自感受,那正是春天的气味。
沈家河村开始忙碌了,先是阳山的地褪去了雪衣,出现了几道人影,接着阴山的地里也开始行动了。
八斗地是整个四社最先种的一块,二福家今年要在这儿种苞谷。
地在去年秋收之后已经用掀耕机翻平整了,春种之前先是要施肥。把二铵和尿素和到一个盆子里,戴着手套用手抓起来一把一把往地里撒,等地里到处点缀上了褐一块白一块的小颗粒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铺塑料膜了,二福的活最轻松,从一卷塑料膜中间的纸筒中穿过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两头抓在手里。在地边用土把塑料膜一头压住,二福开始慢慢拉着绳子往地头走,纸筒滚动,塑料薄膜就平整地铺开了。
二福只需要把握好方向把滚筒拉直,大人们在后面压塑料。用铁锨把土铲到塑料膜两边,把边压住。
接下来就是播种了。用专门种苞的开合器一行一行地点在塑料膜上,尖嘴插到土里后张开,苞谷种子就被送出来了,从塑料膜里拔出来尖嘴又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