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收拾衣服和其他东西,听我爸说过这个事,本来是想按住我参加回来多带一会葬礼,但李梦淇她的养母把来看她的所有人赶了出来,尤其是劝她办葬的人骂了一顿后,再也没人敢来了。听说最后是烧成骨灰装到骨灰盒里了。
我爸一看这样又勒令不许去,早点回去上学。他一向都是从众的主,但他的命令早就对我没有用了,所以我还是去看了李梦淇。
她一打开门,就把我带到了楼下,她妈不喜欢她交朋友,所以她从未带朋友去过家里面。她当时脸色不好,小脸煞白着,眼睛也肿着,恐惧和畏惧头一次很具象地在她身上体现。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慌乱地问,“你还好吗?我听”
“前两天,他人还好好的,我还看见他在花园里散步,就这么没了。”她惊慌失措地抢答着。
“他心脏不好,我妈也劝他少熬夜的。”
她哽咽着说完,两行眼泪就突然流了出来,眼神悲痛,眼角处红了一片。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声,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他一定希望好好活着。”
但我想到她才被收养两年,这个打击太大了。我突然想伸手去抱抱她,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想法,看见她这样,我的心被死死攥住没办法跳动起来。
我鼓足勇气打算伸出双臂的时候,那一刻,那一秒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正要触碰到她的时候。
“我陪小淇上去吧。”
刘翼突然从楼梯口的阴影里走出来打断,我惊讶于他的出现,更惊讶于他的变化,我几乎认不出他了,他穿着简单的灰色短袖黑色长裤,衣服质地很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他在学校也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他依然拥有和过去一样的容貌,但脸上,嘴边,眼睑,眉头都变地更成熟与锐利,他的肩膀变得更宽,看起来更有力量,那双黑亮的眼睛更加深邃让我陌生,冷漠和温柔不是特别均匀的分布于其中。
我的手僵在空中,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李梦淇已经回头跑向刘翼,对我说回去吧,谢谢,她要上楼了,她的妈妈刚刚又昏过去了,现在还需要她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活下去的,我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不如意了,我总要面对。”
最后我听见她似叹息般道,“我会如我父亲的愿望的,绝对会的。”最后一句透露着十足的坚定。
我看着他们相伴,慢慢地走上楼去,走到黑暗里直到细长的影子也一点点消失后,我回才回过神来,收起有些僵硬的双臂,懊恼自己的没用的反应,但我稍稍放下来些心。
那时候刘翼已经考去了南河大学,但还是回来陪了李梦淇,直到李梦淇父亲下完葬。
除此之外我再也没见到他们待在一起过了。而我也再没有见过李梦淇了,听我爸说她母亲带着她休学了一年并且搬了家。
我就说怎么在学校看不见她了。
在我又一次高考前一天晚上,我住在考场附近的宾馆里,八九点钟宾馆附近就已经很安静了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路灯,突然刘翼打来电话。
他先是礼貌地祝我考试顺利,接着问我准备报哪所学校,我毫不犹豫地说南河。他笑了一下,仿佛意料之内,然后问我有没有兴趣报金融专业。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有人托我告诉你高考加油,她觉得你一定可以考好。
我心里有些激动连忙问,她好些了吗?刚说完话我又觉得我太激动了,心里又是后悔。
刘翼告诉我,她现在很好,有我陪着她。
我深信他的话一直到我一周前去南大。
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路向思分手,她执意要在这里见面。
分手那天她选了一家叫留言的店,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是家甜品店。
我不吃任何甜品还有奶牛糖,我很讨厌奶油的味道,一闻见它们我会感觉又回到了那个太平间里,闻到又腥又甜的尸体味道。
所以我当时的脸色应该很不好。
路向思情绪很激动,尤其是在我说完分手后。她直接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果汁泼向我,但我躲得快,她没泼到。
她暴怒道:“你居然敢和我提分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很冷静地回答:“我不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个小人物,大小姐。”
路向薇听到了愣了一下,硬生生咽下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我微微有些意外她居然还有些耐性。她看着很开朗,其实背后很强势,但她的强势总是会藏起来,喜欢压着人主动选择她的话。
“对不起,没泼到吧?是不是我太强势了。都是我家里惯着我,所以我老是按耐不住,陈泰,我们好好聊一聊,行不?””
她居然放下身段,虽然一眼可见的虚伪,我还是惊讶她说的出口。
“这话还不用对我说,我们分手不是因为这个,你应该知道的。你爸给你的选的相亲参加地还顺利吗?”我反问。
路向思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然后镇定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你最近要结婚,不过我没结婚的打算。”
路向思瞬间暴怒起来,“给你脸了,你以为在云涛的投行实习了就有多厉害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我不用实习就会有,和我结婚你是走大运了。
“那怎么还需要去联姻”我也毫不客气。
“你闭嘴!”
随后桌子上的甜点全部砸向我,我躲是来不及躲了,沾上不少让我恶心不已的味道。
我的心情更不好了。
“我的话说的很清楚了,路向思。”
“你等着吧,陈泰,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说完威胁后,路向思拎着包气冲冲地走了。
我坐在椅子上嘲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嘲笑,谁好不好过还不一定。她所说的不好过多半是指让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她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是她快混不下去了。她爸这么急着嫁她,是因为要留住合伙人了,要是留不住,那就要真的呆不住了。
最开始是她主动追的我,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生,喜欢很多事情,游泳、唱歌、手工、滑雪、跳舞还有画画,很擅长为自己找到生活的乐趣和趣味。
这样的人,总是会过的开心和肆意的。
所以当她开始尝试越过人那条渭泾分明的半生不熟熟人界线的时候,我是很吃惊的,我绝对不算是个内向的人,高中的时候早早和混社会的坏学生练就了一张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的嘴,所以我不是不会看人。
按理说这样阳光肆意的姑娘可是没办法注意到我这个算是沉默不显眼的家伙。高三前我还算是话多,但高四一年的再战让我话少了,因为重新从得过且过和无知混沌中出来,和换层皮也差不多了。
上了大学,我才算是重新回头看看自己的生活。大一,大二还有大三忙着看书学知识还有实习,重心完全不在校内,我的专业是金融,不过真正能有作为的,只有家里有资本和干这个的。我很早就知道,在我们班的开学介绍会上,他们彼此熟稔地打招呼,开玩笑还有聊着明天去哪里玩,五十人的班只有十多个零零散散尴尬坐着,不知所措,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欢迎会结束后的半学期后,刘翼就向我打来了电话。
“你害怕吗?”他一开口就没什么感情。
“人和人不一样,你不都教给我这个道理了吗?”
那时候他大二,已经接手了云涛一部分的文娱公司了。因为复读我比他晚一届,尽管晚上一届,我也能到处听到他的消息,不管是和同学间无意地闲聊,上课时老师的举例,还是学院的表彰公告栏里,他无处不在,我的生活哪哪都有他的传闻与痕迹。
这感觉真不好受,我默默无闻,他却众星环绕,我竭力避开他但还是无可救药被他引去。
在刘翼离开学校前,我知道他家很有钱和有权,但感受不到什么。他的吃穿和我们这群普通男生没什么两样,也从来不谈论奢侈品,男生们最喜欢说的车和鞋子他也极少谈论,只有偶尔看到他手里的精装书和家长会时代替他家长来开会穿着高档西装的叔叔才会意识到他可能有钱。
在刘翼给我那通电话后,我突然很想争一争。
钱很诱人,但更诱人的是选择的权利。
大一和大二在学校里几乎瞧不见我的身影,我把时间安排除了上课就是实习,大量庞杂金融知识贯穿在我的脑子里还有一次又一次对自己金钱观的崩塌与重塑让我不得不需要大量独处的时间独处消化。
等大三的实习结束后,云涛的offer已经有了,但缺些什么。
缺什么呢?缺些虚伪的祝福。
我发现自己在班上几乎可以算是一个透明人,我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要拿到这群人的关系,铺成一张关系网。
再加上我口袋里的钱不算少了,完全可以开始社交又不会沦为陪玩的小丑。
但我还在尝试参加聚会饭局进行摸索小有成就的时候,路向思注意到了我,她的注意要忽略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是一道时刻看向我的视线,毫不掩饰。与此同时,我身边的男男女女也都不断说着我们是多么相配,多么合适,应该试试。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只觉得好笑。一个人需要什么难道不是靠自己感知,要是靠别人指导,那就是愚蠢到无药可救了。
我可是无比清楚知道这不是爱,姑且算是好感,因为兴趣产生的,因不了解而轻易发酵,又因年轻的欲望而放大。
再加上我们所在的世界,无时无刻都可以看到金钱永不眠地流动,它又很快,快到可以媲美猎豹取代了自然的力量,用永不约束的欲望代替。
在此之下的我们怎么不沾染呢?我也不例外,我喜欢钱,尤其是它们变成数字还有字母在光缆带来的通道里快速流动变化带来的巨大刺激和变动,足以让我血脉涌动。
不过,我更享受我的欲望,是成功,是被敬仰,是被仰望。只是我有意识会控制,我知道过度沉迷欲望的后果。
我才是它的主人。
但其他人可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欲望的奴隶。可能是想要的总是轻松得到,所以既不认真也不会太上心,更不会珍惜。对自己欲望总是不能及时察觉。
从小地方的农村到省会城市的户口再到考上大学,到进云涛的投行实习,每一步都让我无比清晰明白欲望它有多大动力,也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珍惜和克制在我这里可是一种美德。
路向思把我当成个玩物,我很清楚,打发时间的东西而已。不过我也谁是猎手谁是猎人还不一定呢?
但当路向思再一次接着玩笑表示心意时,我也玩笑着说了,试试吗。
我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两分欢喜和五六分的得意洋洋,最后与我对上爆发出闪亮的光。我也眼含笑意地看向她。
想更深的融入圈子,交这个圈子里的社交达人女友无异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想加速一下这些场面上的交际,而路向思她需要满足她的好奇心还有征服欲。
我们各取所需。
男女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