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火山呈现圆台状,形似一口倒扣的海碗。
山高近千米,底径四千米,山壁不算陡峭,最高落差也仅有二十米不到。
山体呈现弧状,其上遍布“流火树”。
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树木。
整体上与寻常的树木类似,十数米高,枝杈虬结,但无叶,只有绣球状的花团。
这些花的花期极短,仅有一天不到。
每到清晨,朝霞初绽时,或橘红、或朱红的花朵,便会次第盛放。
待得暮色浸染,万千花盏则会齐齐坠落,铺满山间。
介时,漫山流火,恰似晚霞被揉碎后织就的朱毯。
灿烂热烈,流光夺目。
栖霞丹原中的“栖霞”二字,便是来源于此。
方羽率先绘制出了四张【鼍甲符】,卓昭紧随其后,绘出四张【鹤身符】。
四人各自取过两张,轻车熟路地将符箓催动。
随后,便以公孙榆为锋,方、卓二人作翼,张阙定中军,动身向山顶走去。
山体不算陡峭,但积满了坠落的流火花团。
看着似乎是平地,可每前行一步,小腿都会深深地陷在花团里。
想要拔出,又得花费不少体力。
这还只是一点,更要命的,是藏匿在花团下的窍灵。
【渊蚰】的漩涡、【冥蝎】的厉毒、【吞岳蟾】的眩晕、【千劫公】的绞杀......
应付这些防不胜防的威胁,只有倚靠张阙的【祀墨】。
单靠【鼍甲符】硬抗,至少还要消耗十倍的灵力!
四人默契配合,一路而上,很快便来了半山处。
这里有一处倒梯形的平台,颇为宽广,大约十五亩的面积。
其上铺满流火花团,彼此连接成了絮状,轻盈曼妙,仿佛一片云海。
恰有微风吹过,花面起伏翻涌。
花团粼粼,与昏黄天边的霞光呼应,宛若一色。
卓昭凝望着这片花海。
一片霞光之中,几抹异常的苍白色,令他眉头紧锁:
“不大对劲,这里的坡面有些太过平整,不像是自然形成。
还有那边的白色物体。
那是骨头吗?”
公孙榆神色一凛,跨步上前,取出【君王执】,凌空抡转,刺出一道兵气。
这兵气一路盘旋过去,几乎搅动了整片花海。
流火花团翻涌间,露出一堆巨大无比的苍白骸骨!
粗粗一扫,竟不下百余,皆是兽族窍修之骨!
这些骸骨有了些年头,大多破败散乱。
不过正中两具却是完整无缺,依旧维持着缠斗的模样,杀气凛凛。
公孙榆收了【君王执】,神色有些难看:
“是【熔甲蟹】和【烬巢蜂】,依照这两具骸骨的威压,它们生前都是五窍修为!”
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放眼此世,五窍修士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莫说寻常家族,哪怕是大梁这般的国家,对于这股力量也是视若珍宝。
而现在,两名五窍修士横尸于此。
看周遭异常的地形变化,它们生前一定进行了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
可是,它们搏杀的姿态,仿佛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一般。
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
到底是什么样利益,会惹得五窍修士亲自下场、以命相搏?
又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够在五窍修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它们利落杀死。
甚至连尸体都维持着生前的姿态?
酡红的夕阳下,流火花团缓缓坠落,逐渐掩盖了这处战场。
五窍熔甲蟹的三对螯钳依旧高高举着,骨节大如车辕。
哪怕死去多年,也依稀能辨别出背甲上的螺旋纹路。
与之绞杀的五窍烬巢蜂则是单薄许多,四对半透明的翅骨薄如琉璃,破败不堪。
尾端的针刺也消失不见,显然这致命的杀招,已然在当年动用过了。
万千花团缓缓盖没白骨。
当年的荣光与仇怨,也一并消失在了如火的晚霞之中。
方羽面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眸子里原本闪烁着的精光,也迅速烟消云散。
实在是可惜。
如果这只五窍蜂修的尾刺还在,那么【乱缘】最重要,也是最难寻找的一道材料,便算是解决了。
方羽一直在为此谋划着。
虽然目前【龙脉】是以龙脉令的形式,独立存在于体外。
可春狩结束之后,它还会回归体内,再次缠绕住自己的本源。
因此,越早合炼出【乱缘】,做起事来便越是方便。
目前,方羽手中已有【雍麻】,淮阳遗迹中又寻得了一道材料。
其余的辅料、灵石也是容易获得。
最难的,便是五窍级别的、具有“提取”能力的遗骨残片。
据上一世的经验,这份遗骨可以是蜂族的尾刺、羽族的长喙、蝠族的血齿。
除此以外的他材料,成功率几乎为零。
方羽轻轻一叹。
想要再次寻找到合适的遗骨,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琉湖城附近倒是有一只五窍蝠王。
但它早在十数年前,便已被樊戾打服,收作了镇城兽。
拿它下手,难度不亚于直接攻陷琉湖城。
或者,寻一只蜂修栽培,待其成就五窍后,杀之夺其尾刺。
此法虽说稳妥,但时间跨度太长。
待那蜂修成就五窍,尸潮怕是早就爆发了。
流火花团四散落下,将这片战场彻底掩盖。
晚风拂过花海,泛起丝丝涟漪。
公孙榆抡过君王执,侧身望向张阙,面露不满:“你还不打算催动【砚山】么?”
到目前为止,张阙还未曾动用【砚山】,一直在以【祀墨】为四人防御。
公孙榆说出此话,便是希望张阙不再留手。
一来,能够借此提升防御,保障小组的安全。
二来,也能看看张家准备的底牌。
张阙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微侧目,望向方羽。
方羽摇了摇头。
【砚山】乃是四阶窍灵,并不能防住杀死五窍的手段。
更何况,以张阙目前的修为,只能勉强催动【砚山】十息。
就算张渃备下了【储灵珠】之类的窍灵,充其量也只能将时间延长到一刻而已。
为了或有或无的情报,而冒如此大险,实在不值。
方羽嘴唇翕动,正要拒绝,卓昭却上前一步:
“【砚山】仅有四阶,怕是难竟全功......”
说着,他顿了一顿,扯开衣襟,露出一道暗金色的龙形脉络:
“这是宋城主临行前,为我额外种下的【龙脉】,乃是帝都的六阶级别。
我想,它应该能够震慑住这里的东西......”
卓昭越说声音越小,头颅也逐渐低了下去。
他的耳尖有些发热。
旁人的龙脉都被剥离了出来,只有自己被特殊对待。
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在黑羽军中是最令人看不起的。
卓昭也因此而十分羞愧。
三人望着卓昭,皆是默不作声,各自打着各自的心思。
良久,方羽笑道:“如此便是极好,只是幸苦卓兄了”
卓昭小麦色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色,神色尴尬地挤出五个字:
“方兄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