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余霞流转交错,透过碧檐金瓦,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殿下有心事吗?”顾扶书微微偏头,看着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陆时渊。
“什么心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沈淮澜也凑了上来。
“沈淮澜!”陆时渊斜了他一眼,心中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些。
“开个玩笑嘛。”沈淮澜双手叠在脑后,倒退着走了几步。
“好了,殿下刚被君上责难,你就少开尊口吧。”顾扶书叹了口气,“殿下是因为君上把大殿下迁回书院的事忧心吗?”
“大殿下?大殿下来书院是因为你吗?”沈淮澜顿住,好奇不已。
“沈淮澜!”顾扶书压低了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话音刚落,就急着去看陆时渊的脸色,谁不知君上最重视手足兄弟,若传出去自己儿子兄弟阋墙,那……
陆时渊眸色倏冷,还未开口,就听沈淮澜继续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也不喜欢被那老夫子一直盯着,找个人帮你分担对吧,殿下太聪明了。”
陆时渊一愕,随即无奈地摇头,“阿澜说的都对,若等大哥明日来了,夫子就不会全然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了。”
“太好了,这样夫子明日也可以少头痛几次了。”
“我说你——”顾扶书也有些想笑,“罢了,我都忘了你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嘿,怎么,顾公子这是看不起我这混吃等死的闲人?”
“身为太子伴读,你应事事为殿下思虑,你倒好,事事都要殿下帮你善后。”
“你都做了殿下两年的伴读了,我才来两个月而已。”沈淮澜伸手折了一截树枝,挥了两下,“而且哪次的事你没有跟着?”
“我,我那是……”顾扶书一时语塞。
陆时渊也饶有兴味,“平日扶书能言善辩,怎么遇到了阿澜就词穷了?”
“那是我不与他计较。”顾扶书为自己搭着台阶。
“好好好。”沈淮澜敷衍地点头,却难掩戏谑之色,将树枝又挥了几下,“那就多谢顾公子肚大撑船。”
“唉,你这人——”
鹤安领着一行内侍远远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陆时渊反手背后,微微正色。
顾扶书后退两步,垂眸静立。
沈淮澜将手中的树枝立马扔掉,还顺手踢了一脚。
“鹤安公公。”陆时渊开口招呼。
“太子殿下金安。”鹤安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让奴才好找,您现下可有时间?君上有请。”
“公公可知父君是为了何事?”陆时渊有些忐忑,一旁的顾扶书上前两步,将一卷银票塞进鹤安的袖中。
“殿下不必忧虑,奴才斗胆猜测,应该是例行问询殿下的课业。”鹤安笑意加深,语气也更加恭敬,“君上一向最是疼爱殿下了。”
“多谢公公。”陆时渊点头,神色也渐渐放松。“我这就去见父君,还烦请公公引路。”
“不敢不敢,殿下请。”陆时渊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沈二公子不如先行回府,以免沈将军担心。”
“啊?哦,行。”沈淮澜回神应声,“那就明天见。”
陆时渊颔首,“请鹤安公公遣人将沈二公子好生送出去。”
“殿下放心。”
被宫墙围的四方的宫道悠长蜿蜒,沈淮澜突然回头,看着陆时渊和顾扶书的背影消失不见。
为他引路的太监年纪不大,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公子,怎么了?是落下了什么吗?”
“没有。”沈淮澜回神,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他,“我知道路,你回去吧。”
沈淮澜微微直起身,大步朝前走去,朱红色威严的宫门近在咫尺。
近了,更近了……
沈淮澜脚步猛然一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转身就朝着宫里跑去。
而宫门口拿着长鞭,一脸凶神恶煞的沈民复见他还未出来居然转身就跑时,怒气也是压不住了。
沈民复气沉丹田,朝沈淮澜喊了一句,“逆子!”
两旁守宫的侍卫被吓得也是缩了缩脖子,但也不得不出声规劝,“沈将军,这可是天子门前,您若是生气也不该如此造次。今日您若是提着这鞭子踏进了宫门,那君上定会龙颜震怒。”
沈民复自然知道,因此他只是守在了宫门口静候,见沈淮澜探头探尾的看着自己,强压自己心头的火气,挤出了一个笑容。
“二小子,你到爹这儿来。”
“父亲,我又不是傻子,我现在过去,会被你打断腿的。”沈淮澜果断摇头。
“怎么会呢,爹怎么可能会打你呢,快过来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沈淮澜继续摇头,“你别想骗我。”
“沈淮澜,你爹我数三声,你再不过来,你就不用再回来了!”沈民复的耐心耗尽,粗声粗气地朝着他喊。
沈淮澜磨蹭良久,还是被沈民复像捉鸡崽子一般将他捉上马背。
“臭小子,你等着回家的。”
一声马儿的嘶鸣声,溅起了一地的飞尘。
祁朝西市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店肆林立,人流如水。
杨鸿云坐在酒肆二层的雅间内,一壶清茶,一碟茶点,他可以静坐良久。
自二小贩楼俯瞰而下,临近傍晚,街市车马粼粼,人头攒动,许多店铺已经挂起了耀目的灯笼,一闪一闪的。
目光所及之处,酒楼花窗内外觥筹交错,浓浓的烟火人间。
将祁朝的风土人情尽收眼底,杨鸿云留下碎银一两,抬步走出了酒肆。
沿着街道漫步,目光朝四周扫视,来往行人匆匆,不时有嬉闹的儿童,追逐穿梭在人群之中。
酒楼中的食客酒足饭饱以后,勾肩搭背地朝着对面红灯高挂的管乐声声的花肆走去。
街边的小贩一边吆喝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囊。旁边小小的茶馆中有文质彬彬的书生心无旁骛的捧着纸笔书写,衣衫虽然微微发白,但周身的书卷气萦绕。
杨鸿云收回视线,抬步想要朝着驿馆走去,心底盘算着如何让苏黎置身事外。
思虑翻涌之间,一时不察,误入了围站成一片的人群。
直至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推搡着,杨鸿云这才反应过来,一面说着抱歉,一面想着脱身,却不想被人推到了最前面。